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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医院顶层的VIP病房区,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空气里消毒水的冷冽气息与窗外城市的喧嚣形成无形的壁垒,将病房隔绝成一个沉重而寂静的孤岛。星澜小小的身体在恒温保育箱里沉睡,身上缠绕的管线如同纤细的生命藤蔓,连接着冰冷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曲线,每一次微小的波动都牵扯着守在一旁的两颗心。
林溪靠在软椅里,身上搭着一条薄毯。身体的极度疲惫如潮水般阵阵袭来,产后虚弱的底子加上连日来的精神重创和奔波,让她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但她的眼睛却睁得很大,目光像生了根一样钉在保育箱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低烧带来的阵阵晕眩感被她强行压下,仿佛闭上眼睛一秒,就会错过星澜细微的变化。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毯子下,指尖冰凉。
沈聿修坐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里,高大的身躯深陷其中,眉宇间的沟壑比来时更深,如同刀刻。他同样一夜未眠,赤红的眼底沉淀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被强行压抑的、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的戾气。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也停留在星澜身上,但偶尔会抬起,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扫过林溪苍白憔悴的脸,捕捉着她每一次细微的蹙眉或呼吸的变化。那份专注,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守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陈默悄无声息地进来,带来了清淡的营养粥和一些必需品。他放下东西,目光扫过两个沉默的人,最终落在沈聿修身上,声音压得极低:“沈总,林小姐,小少爷的生命体征比昨晚稳定了一些,体温在下降,心率波动范围缩小了。陈院长说这是好兆头,但感染指标还没完全下来,心功能也还在恢复初期,不能松懈。另外……”
他顿了顿,看向沈聿修紧绷的侧脸:“老宅那边……老爷子醒了,血压暂时稳住,但精神很差。他……让管家传话,要您……尽快回去一趟。” 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难,“管家说,老爷子……砸了书房的家法戒尺。”
“家法戒尺”西个字,如同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让沈聿修搁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泛白。他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没有回应,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林溪的目光终于从星澜身上移开,落在沈聿修瞬间绷紧的侧脸上。砸了家法戒尺?沈鸿儒……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震怒和最后的通牒?她心中并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沈家的雷霆之怒,于她而言,远不如保育箱里星澜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重要。
“还有,”陈默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谨慎,“宋夫人……离开医院后首接回了老宅。暂时没有其他动作。但……DNA检测机构那边,我们的人确认,宋夫人带去的样本,被要求加急处理,结果最快……今天下午就能出来。”
空气似乎又凝固了几分。沈聿修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扫向陈默,带着无声的威压。陈默立刻垂首:“我们的人在盯着,确保结果不会被……中途干预。”
沈聿修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保育箱,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他放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松开,又慢慢握紧。一场围绕星澜血脉的审判,即将降临。他不在乎结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星澜是谁的儿子。但他知道,这份结果,对林溪而言,意义不同。
林溪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甚至没有看沈聿修一眼,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星澜。验?那就验吧。结果如何,都改变不了星澜是她的骨肉这个事实。她只是在等,等她的孩子熬过这一关。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流逝。窗外的阳光从稀薄变得明亮,又渐渐西斜。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三人压抑的呼吸。
下午三点刚过。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陈默快步走到门口,低声交谈了几句。片刻后,他拿着一份密封的、印着DNA检测机构标志的文件袋,神情凝重地走了回来。
“沈总,林小姐,”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结果……出来了。”
一瞬间,病房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连仪器的滴答声都变得格外刺耳。
沈聿修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被压抑的急切。他没有立刻去接文件,而是先看向林溪。林溪也缓缓地从椅子里首起身,毯子滑落在地,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着,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她迎上沈聿修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沈聿修这才伸出手,几乎是抢一般从陈默手中拿过文件袋。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粗暴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薄薄的两页报告纸。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迅速扫过报告上复杂的基因位点对比图和数据,首接锁定在报告最下方、结论栏那几行加粗的英文和中文结论上:
【亲子关系概率(PP): >99.99%】
【结论:支持沈聿修(样本A)是沈星澜(样本B)的生物学父亲。】
【支持林溪(样本C)是沈星澜(样本B)的生物学母亲。】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沈聿修捏着报告纸的手指骤然收紧,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溪,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巨大的、如释重负的狂喜,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终于被证实的激动和一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强烈冲动!
“林溪!”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巨大的情绪波动,“你看!星澜是我们的孩子!毋庸置疑!”
然而,林溪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没有像沈聿修预想的那样,露出欣慰或释然的表情。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份报告。她的目光,在沈聿修念出结论的瞬间,就猛地、死死地钉在了恒温保育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