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街的雨夜总是带着铁锈味。
骨女坐在刺青店的柜台后,右臂的瓷泥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敲在铁皮桶上,像某种倒计时的声响。
门外传来踉跄的脚步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她没抬头,只是指尖的刺青针微微一顿。
"要死滚远点。"她冷声道。
门被推开,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潮气涌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趴在门槛上,左手死死扒着门框,右臂——确切地说,是原本该有右臂的地方——只剩一截狰狞的断口。
"听说......"男人咳出一口血沫,"你这儿能帮人忘记点东西?"
骨女终于抬眼。煤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像两口枯井。
"我只帮人在身上刻东西。"她指间银针翻转,"不帮人挖脑子。"
男人咧开嘴,露出沾血的牙:"那就刻个'燚'字。"
————
三年前的同个雨夜。
骨女还不是骨女。那时她叫月白,是十三街最手巧的刺青师傅。她的恋人阿青总说,她针下的蝴蝶能让人错觉下一秒就会飞走。
"等攒够钱,我们就去珠明里开铺子。"阿青把一片浮柯叶放在她掌心,叶脉在烛光下泛着金色,"今天在黑市捡的,能换......"
她没听清后面的话。因为下一秒,阿青的刀就捅进了她的右肩。
"对不起啊月白。"他的声音抖得厉害,"但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火并的流弹打断了她的右臂,也打断了阿青的忏悔。她躺在血泊里,看着曾经的爱人攥着金叶子狂奔而去,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她是否还活着。
是路过的隐良给了她一碗热汤,和右臂的瓷泥。
"归我了。"
————
现在。
骨女的针尖扎进男人的皮肤,"燚"字的火苗在渗血的皮肉上渐次浮现。男人咬碎了三根木棍,硬是没吭一声。
"为什么选这个字?"她突然问。
男人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袖:"有个王八蛋骗我赌光了家当,还把我妹子卖给了浮岛的权贵。"他咧开嘴,笑得比哭难看,"听说你们专烧这种渣滓?"
最后一针落下。骨女用瓷手抹去多余的血渍,火光在她掌心幽幽亮起。
"明晚子时,老锅炉厂。"她甩了张纸条过去,"找青渡报到。"
男人踉跄着起身,却在门口顿住:"您的手......"
"归我了。"她着瓷臂上的裂痕,那里刻着极小的"焚尽浮柯"西个字,"总比归了狗强。"
雨还在下。煤油灯晃了晃,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通缉令——每张下面都画着个小小的火焰标记。
复仇啊,复仇,被挚爱之人背叛的痛苦,她永远无法忘记。而她始终认为:浮柯到来之前,爱还不会被贱卖。
小讯:骨女在元庆夫妇家里醒来时,右臂糊了一层烧瓷泥。一向沉默寡言的骨女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二人知晓这样无法治愈右臂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