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命运转折之录取时刻

高考结束后的日子，像浸在梅雨里的棉絮，潮湿而沉重。晓曼每天守在月溪镇那部老旧的公用电话旁，听着电流声在听筒里滋滋作响，手指无意识地着电话亭斑驳的铁皮。她既盼着查分时刻到来，又害怕面对未知的结果 —— 这不仅关乎她的未来，更是她和母亲逃离深渊的唯一绳索。每当夜幕降临，她便躲进阁楼，翻开那本被翻得卷边的《复旦大学报考指南》，看着封面上庄严肃穆的校门照片，心跳就会不受控制地加快。放榜前三天，父亲的酒气愈发浓烈。某个深夜，晓曼被楼下的摔砸声惊醒，冲下楼时正撞见父亲将母亲抵在绣架上，母亲手中的绣针掉落在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都是因为你生不出儿子！” 父亲的咆哮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晓曼冲过去将母亲护在身后，脸颊重重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中，她盯着父亲扭曲的面孔，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无比陌生。母亲颤抖着将她搂进怀里，晓曼却在母亲的怀抱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 她必须走，带着母亲远远地走。查分当天，晓曼的手指在按键上悬了许久才按下号码。当机械女声报出分数的瞬间，她的膝盖一软，险些跌坐在地。超过一本线 80 分的成绩，像一道刺破乌云的光，却也让她陷入更深的矛盾。母亲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父亲却冷笑着摔了茶杯：“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给别人当媳妇！” 晓曼攥着话筒的手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告诉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崩溃，她要为自己和母亲的未来负责。录取通知书寄到那天，晓曼正在绣坊帮母亲整理丝线。墨绿色的 EMS 信封躺在青石台阶上，阳光透过 “复旦大学” 烫金字样，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母亲颤抖着双手拆开信封，泪水滴在录取通知书上，晕开了 “新闻系” 三个字。晓曼抱着通知书，突然想起这些年在图书馆熬过的夜，想起作文本上被泪水洇湿的字迹，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在上海站稳脚跟，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父亲得知学费和生活费的数目后，掀翻了饭桌。“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供你读大学？” 他的唾沫星子溅在晓曼脸上，“趁早找个人家嫁了，还能换点彩礼！” 晓曼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母亲偷偷将攒了多年的嫁妆 —— 一对银镯子塞进她手里：“别听你爸的，妈支持你。” 镯子冰凉的触感让晓曼清醒过来，她知道，自己必须为自己的未来抗争。离开月溪镇的前夜，晓曼坐在绣坊二楼，望着窗外的河道。最后一艘乌篷船摇着橹远去，船工的号子声渐渐消散在夜色里。她抚摸着母亲新绣的蓝印花布包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本《第二性》。月光洒在母亲新添的白发上，晓曼突然发现，母亲的背己经佝偻得像座拱桥。“到了上海，照顾好自己。”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哽咽，“要是累了，就回来。” 晓曼将头埋进母亲怀里，泪水浸湿了母亲的衣襟。她知道，这一去，就是斩断过去的枷锁，迎接未知的挑战，但为了母亲，为了自己，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