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当天边再次泛起鱼肚白，梁逸尘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一夜未动。
他身上的衣衫，己经被清晨的露水打湿，但他毫不在意。
他缓缓起身，走到药圃前，蹲下身子，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那片的泥土。
忽然，他的呼吸，为之一滞。
就在他昨天埋下青纹草种子的那个位置，一小块泥土，正微微地向上拱起，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有动静了！
梁逸尘的心脏，猛地收紧。他知道，寻常的青纹草种子，即便在灵气充裕的灵田里，也至少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才能有破土的迹象。
而在这里，仅仅只用了一个晚上！
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没有去触碰，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生怕惊扰了那即将诞生的新生命。
他决定，今天的挑水功课，要暂缓一下。
反正他平日里本就是个不起眼的边缘人，偶有缺勤，只要事后补上，想必也不会有人特意来找他的麻烦。
他回到屋里，将那本《灵草图鉴》拿了出来，就着从门缝里透进的晨光，再次仔细阅读关于青纹草和止血花的每一个字。
“青纹草，性温，喜阳，根系较浅，三叶一株，叶生青色细纹，纹路愈密，年份愈久，药力愈强……”
“止血花，性寒，喜阴湿，花开血色，花瓣六片，花蕊呈金黄，乃炼制回血丹之主药，亦可捣碎外敷，有奇效……”
他看得极为专注，将这些知识，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化为自己的本能。
灰石是他的依仗，但知识，才是将这份依仗转化为实力的桥梁。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来到药圃前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只见那块拱起的泥土，己经被顶开。一抹稚嫩得令人心醉的翠绿，从中倔强地探出了头。
那是一片小小的、卷曲着的嫩芽，顶端还挂着一滴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它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带着无穷的生机与活力，第一次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这就是……希望的颜色。
梁逸尘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片脆弱的嫩芽，但指尖在距离它还有一寸的地方，又停住了。
他怕自己粗糙的手指，会伤害到这来之不易的奇迹。
他缓缓收回手，胸中的激荡，久久无法平息。
从这一天起，梁逸尘的生活，被清晰地分成了两部分。
白天的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挑水人。他会刻意比往常晚一些出门，挑着水桶，走在那条熟悉又漫长的山道上。
他依旧会遇到其他外门弟子，依旧会感受到那些或同情、或轻蔑、或漠然的目光。
只是，他的心境，己经完全不同。
当再次路过听风居，偶尔看到赵康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时。
他的心中，再也没有了半分的愤懑和不甘，只剩下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甚至会觉得，赵康有些可怜。他所以为的权势，他所依仗的修为，在自己怀中这块灰石所代表的无尽潜力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与渺小。
隐忍，不再是屈辱，而是一种策略。
平凡，不再是标签，而是一层最好的伪装。
他将这份挑水的苦差，当成了一种对心性的磨砺。
每一步沉重的攀登，都是在夯实他内心的壁垒；每一滴挥洒的汗水，都是在洗去他曾经的浮躁。
而当夜幕降临，他回到那间偏僻的小木屋时，他便从一个平凡的挑水人，变回了那个手握惊天之秘的求道者。
他的小屋，成了他的道场，他的王国。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见证了一场生命的奇迹。
第二天，那株青纹草的嫩芽，己经长到了一指高，并且舒展开了两片小小的叶子，上面隐约可见几道淡青色的纹路。
而被它甩在身后的止血花，也终于不甘示弱地破土而出，顶着一抹深沉的暗红。
第五天，青纹草己经长到了三寸高，三片叶子完全成型，上面的青色纹路清晰可见，充满了勃勃生机。
而止血花，则在两片对生的绿叶中央，结出了一枚米粒大小的、血红色的花苞。
第七天，当梁逸尘再次来到药圃前时，他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那株青纹草的叶片，己经变得肥厚而翠绿，上面的青色纹路，细密得如同被人精心描绘上去的一般。
他凑近闻了闻，一股清新的草木灵气，扑面而来。
而旁边的止血花，更是己经完全盛开。六片薄如蝉翼的血色花瓣，围绕着一簇金黄色的花蕊。
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美得妖异，美得惊心动魄。
成熟了！
根据《灵草图鉴》上的记载，无论是青纹草还是止血花，从播种到成熟，在普通的灵田里，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而在这里，在他的药圃里，只用了短短七天！
狂喜过后，梁逸尘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他感觉到，胸口那块灰石的温润感，比之七天前，似乎减弱了一丝丝，变得有些晦暗。
同时，他也注意到，药圃里的泥土，颜色变得浅淡了许多，显然是肥力被过度汲取了。
“看来，这灰石催生万物，也不是毫无代价的。”梁逸尘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
他想起了激活灰石的那一幕。
“是血……”
他恍然大悟。这灰石的力量，或许需要生灵的精血来补充。
他没有丝毫犹豫，咬破指尖，再次挤出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在了灰石之上。
鲜血瞬间被吸收，灰石那晦暗的表面，似乎恢复了一丝光泽，那份温润的触感，也重新变得厚重起来。
梁逸尘心中了然。这便是代价，一个他完全能够承受的代价。相比于它带来的逆天功效，损失一点精血，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土壤肥力的问题，就更好解决了。他将附近林地里的落叶和腐殖土收集起来，小心翼翼地给他的药圃，重新铺上了一层。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眼前这两株完美成熟的灵草，心中升起了一个新的，也是最关键的难题。
如何将它们，变成灵石？
首接拿去坊市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