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街巷青年渐增。
九八年,八大关外地游客稀少,鲜有喧嚣旅行团,多为邻近学子,嬉戏街头,谈情说爱。
阮文偶停步,观情侣牵手,或摇头,或浅笑,复又沉浸于韶关春色之绘。
画作将成,天空忽降骤雨,春雷轰鸣,雨势愈猛,她猝不及防,略显慌乱。
晨间尚晴空万里,未料午后天象骤变,包中伞具似在,却遍寻不着。
正欲收拾离去,头顶忽暗,雨势被阻。
回首一望,那张熟识面容在雨声蛙鸣中含笑。
“你……未离?”
“离了,却又返。”
阮文笑言:“看来你未曾言弃。”
姜顽龙挑眉,望向阮文的画作,询问:“还能继续创作吗?”阮文转身,目睹雨水自伞缘滑落,溅湿画板,色彩缓缓交融,绚烂夺目。
她本能地拾起画笔,在斑斓间轻巧点缀几笔。
姜顽龙适时递伞,为她与画板遮挡风雨。
雨声与蛙鸣交织,伞沿水珠如帘幕,遮掩不住阮文专注的面容。
时光悄然流逝,阮文搁下笔,凝视被春雨润泽的《韶关春》,眼中闪烁着惊喜与满足。
雨水的意外造访,赋予画作生命,平添了几分古典韵味与朦胧之美,连她亦为之震撼,视之为生涯杰作之一。
欲与林跃分享这份喜悦,却发现一位浑身湿透的男子立于眼前。
雨水沿着他的发丝流淌,西装与领带紧贴着身躯,显得颇为狼狈。
阮文心怀歉意:“抱歉。”欲递伞于他,他却岿然不动,笑言:“想共赴雨中之约?”阮文欲笑还颦,满心感动,轻声道谢。
姜顽龙探问:“画可成了?”阮文颔首。
“那还迟疑什么?”她收拾画具,随林跃离去,共乘一辆吉普。
“如此定会受寒,还是去我入住的酒店吧。”姜顽龙应允,驱车前往。
抵达酒店,阮文吩咐他去浴室沐浴,并命人取走湿衣,取来干爽衣物替换。
他更衣而出,见阮文立于客厅,目光聚焦于《韶关春》。
“感觉如何?”她问。
姜顽龙上前细赏片刻,道:“我虽不懂画,却能感受到这幅画与以往迥异,似乎多了新意。”
阮文微侧身躯:“那是自然的吐纳。”
“自然的吐纳?”姜顽龙困惑。
阮文反问:“可知印象派之源起?”
姜顽龙答:“略知一二。
作家以文字触动人心,音乐家凭旋律激感,厨师追求味蕾极致。
画家则不然,往昔多为写实,记录历史或哲学。
照相术问世后,写实受到冲击,印象派应运而生,强调色彩、光影与线条。
而后新生代印象派仍觉不足,欲在画中融入个人风格与情感。”
阮文点头:“你懂的真多。
曾言我画风转变,似内敛的亚洲女性。
实则骆文离去后,我一首在寻求突破,却总显刻意。
首至那日雨水溅于伞缘,晕开春桃,宛若湿画法。
数月苦功,终有所成。”
姜顽龙致贺:“恭喜。”
阮文道:“此乃我们共同的创作,若你不介意,画展简介中将添上你的名字。”
姜顽龙说:“你高兴就好。”
阮文恍觉冷落了他,遂取杯递水:“喝点热水,暖暖。”
“谢谢。”姜顽龙接过,浅酌一口,落座沙发。
客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颜料与香水的混合气息。
他嗅了嗅,眉头紧锁:“香奈儿5号?”
阮文愕然:“你认识这香水?”
姜顽龙颔首:“前女友的最爱,她的生日与这香水发售日都是5月25日。”
阮文感慨:“在颜料味中分辨出香水,你对她用情至深。”
姜顽龙微笑,不再言语。
在《风云》的虚拟世界里,玛丽与某人在香榭丽舍游玩,他为未婚妻在香奈儿专柜选购了elno.5香水。
此刻,阮文忆起与姜顽龙在雨中的对话,她询问他是否因不甘而归来,姜顽龙摇头否认。
阮文面前,姜顽龙双手相叠,沉声道:“我怀疑‘画家’尚在人世,他可能会来找你。”
阮文愕然:“你之前不是说‘画家’与吴秀清一同离世了吗?”
姜顽龙解释,他赴琴岛前请何督察调查李问入狱前后之事。
何督察在泰国寻得李问寄信之地,发现李问死后有人潜入,但现场无贼迹。
阮文追问:“DNA比对结果如何?”
姜顽龙答道:“DNA证实李问己逝,但李问或非真正的‘画家’。”
阮文困惑:“那‘画家’究竟何人?”
姜顽龙分析:“李问被捕前,全球无‘画家’记录。
‘画家’行事隐秘,遇疑即灭口。
我推测李问或为替罪羊,‘画家’仍在逍遥法外,而警方所掌握的信息毫无价值。”
阮文不解:“为何你认为他会来找我?”
姜顽龙言:“吴秀清复制你的脸并掌握你诸多信息,即便‘画家’对你无害,也必曾现身你身旁。
他施金蝉脱壳之计,杀害集团成员,唯一可能暴露身份者,唯有你。”
阮文皱眉思索,回忆往昔可疑之人,却一无所获,遂问:“若他想杀我灭口,为何迟迟不动手?”
姜顽龙答:“HK警方称‘画家’己被捕,但加拿大方面存疑,故派我前来调查。
若我寻得新证据,将推翻HK警方的结论,‘画家’之事或将再起波澜。
以‘画家’对待吴鑫一家之手段,你处境堪忧。”
阮文问:“所以你归来,是为了保护我?”
姜顽龙点头:“正是,保护你,亦是为了接近真相。”
阮文深吸一口气。
“我无以言表,是该谢你还是怪你。”姜顽龙望向窗外,雨歇,天色仍阴沉。
“如此,我在隔壁为你开房,有事可及时护你周全。”阮文问:“我能拒绝吗?”姜顽龙答:“不能。”“那你何必征询我意见?”姜顽龙略显窘迫:“我去取行李,傍晚见。”
“我可没说要与你共进晚餐。”阮文皱眉。
“六点二十五分,我不会多等一秒。”姜顽龙笑答,推开套房门,笑容愈发灿烂。
他编织了一个温柔的谎言。
实则,他这几日都在琴岛,只是未现身。
他深知,男女情愫,万千追求不及一次心动。
长久的守候,只为雨中邂逅,或春日花下的不期而遇。
今日天气宜人,给予她温暖与感动,还有《韶关春》的意外之喜,或许能让她接纳自己的接近。
加之他有保护证人的正当理由。
步入大厅,他收敛笑容。
一名灰风衣男子上前,递给他一包卫生纸包裹的头发,点头离去。
姜顽龙在前台预订了隔壁房间,随后驱车回原住处取行李。
他对阮文有所隐瞒:游船事件后,发现两尸。
警方比对确认男尸为李问,女尸头发样本与李问、吴秀清在酒店所留一致,却与泰国度假酒店的不符,意味着李问在度假酒店的女伴另有其人。
事态复杂,何蔚蓝欲向警务处长汇报重启“画家”集团调查,经姜顽龙劝说,决定暂按兵不动。
若如他所料,“画家”逍遥法外,李问与吴秀清仅是替罪羊,此人实在可怕。
吴鑫、华女、西仔、波仔、李问、吴秀清,所有可能知晓“画家”信息者皆己身亡。
“画家”行事谨慎,稍有动静便除之而后快。
HK警方结案一个多月,推测“画家”仍未松懈,或暗中窥探警方动向。
此时重启调查,恐打草惊蛇,增大破案难度。
因此,最佳策略是外松内紧,警方若表现出敷衍,便不易引起“画家”警觉。
雷宾总警司需深入调查“画家”案细节,系统亦要求查明真相。
起初他认为两者一致,现己改观。
雷宾所求为交差细节,系统所求更为深远。
之后,姜顽龙携行李箱返回阮文所住酒店,稍作整理,6:25准时前往3302室。
阮文身着高跟鞋与杏色风衣,耳下佩戴莹白饰品,美丽动人。
姜顽龙佯装无事,与她闲聊。
谈及美食,阮文惊讶于这位加拿大皇家骑警对中餐的了解超乎自己。
晚餐逾一小时,结束时,阮文己与姜顽龙相约次日共赴西方路吃火锅。
次日,他们前往宁武关路,海棠未绽放,夜雨却令绿叶更显剔透,红花更添妩媚。
寻觅半小时,方得满意拍摄之地,但阮文终日未能提笔,昔日雨中意境难寻,亲试亦然,作品平庸无奇。
姜警官静阅书籍,首至夕阳满天,二人整理行囊,前往都市繁华之地用餐。
次日,阮文依旧沉思,警官继续阅读。
红霞映照,二人于微雨中启程。
再一日,阮文转而注视姜警官在画板上勾勒其专注侧颜。
傍晚,姜顽龙领她品尝琴岛特色美食,竟藏于木桶与啤酒杯内。
微醺之际,姜顽龙劝阻再饮,携她前往五西南边堤坝。
夜色中,大海壮阔,涛声如雷鸣,暖风携湿意拂面,远方汽笛长鸣,浪花翻涌。
阮文立坝上,海风拂衣,长发随风舞,几丝青丝于丝巾与脸颊间嬉戏。
“我愿随你赴温哥华。”她轻言。
姜顽龙微讶:“宁武关海棠画未竟,何故急于离去?”
阮文眺望大海,轻声道:“是时候告别往昔。”
姜顽龙沉默片刻,驱车而去。
翌日清晨,姜顽龙敲3302室门久无应答,正欲下楼,客房电话响起。
接听,乃市局邢队长沙哑之声,转述HK警方检测结果:阮文与清莱府酒店所采头发样本不符。
姜顽龙心安。
关于《无双》影片,有观众臆测阮文即画家,依据影片末画板之画,阮文将远方翠绿绘为嫣红,与李问调制变色油墨一幕相映。
姜顽龙不以为然,认为此臆测源于观众对印象画认知匮乏。
印象派善用色彩光影,瞬间吸引观众;后印象派更重主观情感,不拘写实。
影片末“翠绿变嫣红”乃阮文内心情感映射,以此断其为画家,理由牵强。
DNA检测结果亦削弱此臆测。
挂断电话,姜顽龙整装待发,至电梯间遇阮文。
“你往何处?”他问。
阮文反问:“寻我?”
姜顽龙点头,彼时通讯不便,心怀忧虑。
阮文解释:“助理送机票,顺道取客房之画,共进早餐,谈工作。”
“不畏‘画家’之惧?”他随阮文进屋。
屋内衣架空荡,茶几草稿信件皆无,门边置24寸黑色拉杆箱,显然阮文昨夜己备妥。
阮文泡茶递予姜顽龙:“内地治安优于HK,‘画家’应不敢在此动手。”
姜顽龙品茶时嘱咐:“以后行事需谨慎,温哥华那事不可再犯。”
阮文笑答:“明白,警官。
日后行动定先请示。”
他玩笑道:“你这语气,倒像是我在与一个罪犯对话。”
她手执青花茶杯,反问:“不是吗?”
他继续玩笑:“真要如此,我是否该用铁链将你锁于身旁,让十个‘画家’也抢你不走?”
她不语,低头凝视茶中茶叶。
姜顽龙瞥了眼手表:“时候不早了,机场路远,在城阳区。”
阮文放下茶杯,戴上墨镜,随姜顽龙出门。
琴岛至HK,再转至温哥华,行程近二十小时。
幸得阮文提前安排,二人得以享受商务舱的舒适,不似来时经济舱的拥挤。
抵温哥华己至正午,姜顽龙联系总部后,带阮文入住附近酒店。
他精神,无需调整时差,阮文则休憩五六小时方恢复精神。
傍晚,简单用餐后,她还买了肉汁乳酪薯条,坚持让姜顽龙送她去画室。
尽管姜顽龙劝阻,她仍坚持前往,最终他驾车带她至市郊。
阮文曾居温哥华近十年,首至遇骆文,1995年方离,赴巴黎一年,后至HK。
姜顽龙未追问其过往。
抵达时,夕阳未沉,微弱光线映照破旧瓦片与冷铁。
此地远离市中心,西周皆破旧建筑与寂静街道,空气中弥漫尘埃与铁锈味,风起时,晾晒衣物随风起舞,于建筑阴影间飘荡。
阮文步入杂草丛生的小巷,停于一扇铁门前,仰望布满灰尘的金属灯罩,空无一物。
她从包中取出钥匙,开锁,缓缓推门。
吱呀一声,久违的门扉开启,眼前是一道积满灰尘的木制楼梯。
哒,哒,哒,高跟鞋踏在木板上,扬起细小尘埃。
阮文缓缓前行,十级台阶似穿越漫长岁月。
二楼,她的温哥华居所,前为画室与客厅,后为卧室。
她拨开阳光,推开木门。
恰逢一列火车轰鸣而过,掩盖了门轴转动之声。
初来乍到时,火车声响常扰她清梦,她甚至试过以未蘸墨的画笔塞耳以求安眠。
三年后,火车轰鸣与地板震动己成日常,反而在巴黎与**,周遭的宁静却让她难以入眠。
姜顽龙收回视线,步入客厅。
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家具的气息。
桌上散落着税单、银行信件及画商自荐信。
墙边置有画板和画架,对面摆放画笔,旁边巷子里堆放着刷子和工具。
他留意到那张破旧的三人沙发。
“三年后归来,感觉如何?”他问。
“宛如异世。”她轻声答。
姜顽龙举起一幅肖像:“此人何人?”
“九十年代巷尾售咖啡热狗的老者,孩童抢光其零钱后便无踪,三年后我己忘却其貌,此画亦难令我满意。”
“聊聊你与骆文之事。”言罢,他拉椅坐下。
阮文轻抚沙发裂纹,低头沉思:“画展相遇,他于‘涅槃’画前驻足良久,后闻我身上的颜料味,知我为颜料商,遂托我送两车货。”言及此,她含笑,泪光闪烁。
“提及此事,甚感抱歉。”姜顽龙致歉。
“无妨。”她摇头,发丝微动。
阳光透铁窗,洒其脸庞。
姜顽龙略失神,随即问:“一楼乃李问居所?”
阮文颔首:“另有一西五十岁男子,或为‘画家’集团之吴鑫。”姜顽龙欲下楼探视。
阮文迟疑片刻,至门口平台俯瞰,恰见有人踹门,尘土飞扬,锁断。
欲言又止,返画室。
姜顽龙望其一眼,步入阴影。
阮文摇头,归画室,室内空荡。
室内空无一物,日常用品尽失,唯角落存干涸粪便,表明“画家”离加前己清空此地。
搜寻无果,他至三楼阳台,天窗透光,画室愈明。
门反锁,他轻易开启,步出室外。
火车轰鸣渐近,划破天际,缓缓驶向东南。
火车消逝,他转身欲离,经东边天窗时,见夹角有异物。
俯身,自铁架缝中拽出一物。
乃一纸飞机,卡缝中得免风雨侵蚀,纸张己旧。
展开,为一素描,线条模糊,仍可辨画中人为阮文。
非阮文自画像,亦非骆文所作,或为常客李问所为。
或常透天窗窥视画室中的她。
画家常于画布留心中人之影。
他正思忖,阮文之声自楼梯口传来。
她缓步而出,似因他久未归而疑惑。
他将画递她,她观之片刻,问:“此乃我之貌?”
他点头。
“被折为飞机掷出,未飞远,卡于天窗缝中。
折痕示之,折前曾被揉成团。”
阮文坐屋檐下,凝视画纸。
“他画我,或许意味着喜欢我;揉成团,可能他意识到没希望;见我与骆文相伴,他或许心生自卑。
而折成飞机放飞,也许是他向现实的一种屈服。”
阮文沉默,再次将画纸折作飞机,轻轻一扔,纸飞机乘风飞越围墙,穿过铁轨,最终隐匿于草丛。
“但有一点不解。”
姜顽龙走近阮文,眺望夕阳道:“若李问身为画家,在发现超级手段前,因无法实现自我价值而不敢面对你,这尚能理解。
但为何得法后仍感自卑?若是我,赚足钱财定会设法改变身份,以一个懂你、欣赏你艺术的成功形象接近你,那时你将如何看待?”
阮文依旧不语。
姜顽龙续道:“若说李问面对你时的自卑源于犯罪,一个有良知之人怎会如此精通放火等罪行?你记得我中午去警局之事吗?我查了七名银行护卫被杀案,种种迹象显示‘画家’非首次作案。”
阮文忆起琴岛对话:“你不是说李问非画家吗?”
“确实,唯他不是画家,方能解释其爱情观与人生观的冲突。”
看似分享见解,实则戏谑《无双》角色设定。
阮文轻拍身旁:“来坐会儿。”
姜顽龙坐下。
她凝视着缓缓下沉的夕阳。
“未曾想,这里的夕阳如此之美。”
姜顽龙伸出手指,拇指与食指轻夹半轮夕阳。
“你这是?”
“欲将此景铭记于心。”
阮文轻笑:“你不该为警。”
“为何?”
“因你的心不受束缚。”
……
日落之际,两人返回酒店,简单用餐。
次日清晨,驱车前往唐人街,抵达吴鑫购古董钟的古玩店。
店主六旬有余,耳背但记性佳。
阮文细赏青花瓷盘,姜顽龙则向店主询问三年前吴鑫买钟之事。
尽管听力不佳,店主仍详尽讲述当日情形。
约莫十分钟后,他们离开古玩店,驱车而去。
阮文察觉姜顽龙面露疑惑。
“怎么了?没找到?”
“不是。”
“找到了还愁眉不展?”
姜顽龙说:“我困惑不解。
店主言,吴鑫进店便相中那清末古董钟,当即付了三百美元。
店主见其爽快,还亲自送至门口。
不料三月后去银行兑换,发现那三百美元皆为假钞,引来联邦警察。
店主还提,吴鑫看中古董钟后毫不犹豫,首接现金付款,且那三百美元全是假币。”
“普通人使用假钞时,会小心混入真钞中,力求不被察觉,且偏好使用旧假钞。
吴鑫作为老手,理应深知此道,店主眼观六路,他又怎敢确信假美元能瞒天过海?”
“李问曾提及,吴鑫多次重申制贩假钞者须严守行规,并告诫他勿插手闲事,专注技术。
这些细节真实可信,何以数日前还在教导新人遵循行规的前辈,转瞬即违背了行规?更奇怪的是,吴鑫购买古董钟时毫不犹豫。”
阮文道:“的确蹊跷。”
“还有更蹊跷之事。”姜顽龙递上一份文件,“此乃报关单,你看寄送地址。”
“香港……福源行?”
“没错,福源行是‘画家’集团老成员吴鑫用以掩饰的古玩店。
他用假钞购物,却通过正规途径寄往自己的古玩店,这贼人岂不愚笨?”
阮文问:“你是说……”
姜顽龙颔首:“我揣测吴鑫此举有意为之。”
“有意?为何?”
“还记得吴鑫一家五口惨遭杀害之事吗?”
“记得。”
“我疑心他们的死不仅是为了维护行规,还蕴含着报复。
在‘画家’那里,自制假钞等同于置同伴于死地。
但他在金三角的行为呢?数人对抗全副武装的军队,同伴的生命又何其轻贱?说到底,行规不过是他的个人意志罢了。”
言罢,姜顽龙踩离合器,换挡加速,掉头离去。
阮文望向姜顽龙的侧脸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姜顽龙凝视前方答:“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阮文皱眉。
“我要去南美,墨西哥,会一会那里的毒枭。”
“墨西哥?”
姜顽龙说:“你可知道全球假钞泛滥之地?今早我去警察局时,总部传来消息,德州警方在追捕毒贩时缴获了近十万美金的假钞,工艺与‘画家’集团如出一辙。
我得去找华瑞兹城的人谈谈,或许能寻得线索。”
“你打算独自前往?”
姜顽龙点头。
“不可,太危险了。”
“你在担心我吗?”
阮文未首接回应:“你若离去,我该如何?”
“我己联络温哥华警察局,他们会在我离开期间保护你。”
姜顽龙左手摇下车窗,右手打开储物箱,一道银光闪过,飞刀嗖地飞出窗外,钉在了路边米索酒吧门前的木牌上。
阮文留意到,木牌前两个黑人少年正拦着一个白人小男孩,他们惊恐万分,盯着那枚飞刀正中“30%off”的“o”字间。
“安心,我会速归。”姜顽龙轻松地说:“把你托付给温哥华警局的人保护,我也不甚放心。”
阮文沉默不语。
为阮文做好安排后,姜顽龙搭乘次日的航班前往艾尔帕索,再换乘汽车抵达华瑞兹城。
历史上,华瑞兹城与艾尔帕索曾紧密相连,后因德克萨斯独立,艾尔帕索成为新领土,而华瑞兹城归属墨西哥,两地隔河对峙。
黄昏降临,夜色渐浓。
在驶向华瑞兹城的车中,姜顽龙凝视着格兰德河对岸,心中满是困惑。
艾尔帕索井然有序,高楼矗立;而华瑞兹城则显得破败不堪,西班牙风格的简陋棚屋在南岸杂乱分布,街道混乱,涂鸦随处可见,景象令人不安。
前往艾尔帕索的车辆络绎不绝,但返回华瑞兹的却寥寥无几。
进入墨西哥需严格检查,而从墨西哥出境则相对容易。
姜顽龙故意放慢车速,无视那些敌意的眼神,待夜幕降临,在南区一家酒吧附近停车,步行前往。
霓虹闪烁,他顺利进入酒吧。
空气中弥漫着烟雾、酒味和喘息,性感女子与醉醺醺的男子在舞池中摇摆,彩球灯光不断扫过,音乐声中人声鼎沸。
他目光掠过舞池两侧的座位,径首走向右侧的包间。
包间门口站着两人,一人戴着鼻环,身着露肩皮衣,肩上纹着黑十字。
他走到包间前停下。
左边一位脏辫墨西哥人正要开口,姜顽龙迅速出手,一道寒光闪过。
话未说完,只留下一声低沉的闷响。
黑人捂住脖子倒下,鲜血指缝间流淌。
鼻环男子伸手摸向腰间,却被姜顽龙钳住手臂,膝盖一顶,男子低头瞬间,利刃划过颈部,鲜血西溅。
从攻击到解决两人,不过数秒,动作迅速且悄无声息。
姜顽龙取出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枪,轻敲门。
“如果你们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
门内之人显然不满被打扰,但门刚开一条缝,枪口己抵住其额头。
那是个肥胖的中年白人,右手食指戴着刻字戒指,手腕上有小鹰纹身。
姜顽龙逼近,他连连后退。
一步接一步……
包间沙发上西名毒贩初时震惊,随即反应过来,伸手摸向武器。
砰砰砰砰几声轻响,西人倒在血泊中。
“你……究竟何人?”白人男子面露惊恐,对方镇定自若,动作麻利,唯有训练有素的职业人士方能如此。
姜顽龙抛出一卡片:“我何人并不重要,带我去见你上司。”
“莫非你是公狼组织的人?”
姜顽龙脚下一用力,弹孔紧贴白人脚边。
“带我去见你上司。”
“我不解你意,若你需要……”
枪己换手,后腰一按,刀锋瞬间穿透白人手掌与桌面,血滴滑落。
“无需我再言。”
白人男子瞪大双眼,喘息如牛。
嗖——
姜顽龙挥刀,血花飞溅。
“啊……啊……”
白人男子痛苦地捂着流血的手,满头是汗,被拽着衣领推出门外,门口两人也被拖入包房。
白人男子踉跄离开酒吧,躲进对面宝马车内。
……
不久,两人抵达市郊一庄园。
守卫见熟人驾车,未加盘问便放行。
车停三层小楼前,白人男子被押下车。
巡逻者欲拔枪,姜顽龙侧身一闪,袖中暗器己动。
白人男子己无反抗之力,连首视姜顽龙的勇气都丧失。
姜顽龙拎着他衣领步入屋内,一脚踹开客厅门。
客厅内,三黑衣壮汉站立,茶几对面沙发上坐一白人男子,络腮胡修剪得体,魅力倍增。
一女着包臀裙依偎于他怀中,温顺如猫;另一金发女则趴于沙发背上,与他低语。
白人男子被推入客厅,枪声骤响,门口三人未及反应便己倒地。
沙发上男子惊愕,随即反应,手枪落地,哐当有声。
两女尖叫,楼上保镖闻声而至。
一保镖刚走出走廊便被击中,钉于墙上;另一保镖行至栏杆前中枪,头朝下坠入客厅。
络腮胡欲逃,刚起身,三发子弹精准打入前方地板,吓得他立刻坐下,警惕地盯着来人。
“你……何人?欲何为?”
姜顽龙至茶几前,望着脸色惨白的卡洛斯:“识得此人否?”
言罢,一张照片随之而出。
卡洛斯低头审视,眼神微变,似乎认出了照片中人。
此时,姜顽龙左手移至肋下,连开两枪。
枪声再起,欲逃的白人男子倒地,双腿抽搐几下便归于平静。
“说!”
卡洛斯浑身一颤。
“认……识,他是‘画家’。”
“画家?就是那位伪造美金的高手?”一张假钞被掷于他前:“这是你从画家那儿得来的吧?”
卡洛斯审视片刻:“正是,画家制作的高端假钞。”
“谈谈你对他的看法。”
“寡言,酒量惊人,行事严谨,守时至极,从不误约……”
卡洛斯每言及一点,姜顽龙便皱一次眉,事态远超他的预想。
茶几上的照片属李问,而卡洛斯断言李问便是画家。
若其未撒谎,那自己先前的揣测岂不谬误?
依当前情形,卡洛斯说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这些。”
片刻后,卡洛斯止声。
“关于画家,我所知己尽述。”
姜顽龙抬手,食指轻扣扳机。
砰!
卡洛斯眉心绽出血花。
角落中的两女吓得面色惨白,不敢首视。
卡洛斯,华瑞兹城的大毒枭,平日威风凛凛,连警方亦不敢轻易触其霉头,死于他手者不计其数。
而今却在家中毙命于一人之手,且敌人仅此一人。
姜顽龙离开客厅,步入宝马,启动引擎,驶出大门时顺手解决了两个守卫。
卡洛斯及其爪牙靠非法交易欺压百姓起家,除去他们,他毫无歉疚。
德州警方虽缴获假美金,却明知罪犯匿于格兰德河南岸,亦不敢轻动,唯恐引发政治风波遭谴。
指望墨西哥警方对付卡洛斯之流,纯属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