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付三成住新房！小满大厦楼花认购处" 的红布横幅在秋风里猎猎作响，林小满的制衣厂临时改成售楼部，缝纫机的嗒嗒声和算盘珠子的碰撞声混在一起。陈丫蛋攥着喇叭站在门口吆喝："姐妹们！买楼花比存银行划算！" 她新烫的卷发上还沾着发胶，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张《深圳特区报》，上头用红笔圈着 "楼花致富" 的新闻。
柜台前挤满了攥着现金的大妈，王建军突然带着几个穿皮夹克的男人闯进来，皮鞋在水泥地上敲出哒哒声："林小满，你这是非法集资！" 他举起张皱巴巴的举报信，信纸边缘还沾着油渍。林小满把《城市房地产管理法（草案）》拍在桌上，指甲划过 "预售资金监管账户" 条款："王主任，俺的钱全存银行，欢迎查账！"
喧闹间，林建国背着工具箱挤进来，老花镜滑到鼻尖："闺女，地基出问题了！预制板承重不够！" 人群瞬间炸开锅，几个大妈攥着认购单要退钱。林小满冲进工地，看见新浇筑的地基表面裂开细纹，周卫国蹲在旁边抽闷烟，军大衣上还沾着赌场的霉味 —— 自从上次地皮竞拍后，他总躲着她。
"让开！" 陈丫蛋带着二十个女工扛着钢筋冲过来，她们穿着统一的工装，胸前别着 "女子质检队" 的木牌。领头的张嫂把安全帽往头上一扣："俺们纳鞋底能纳出花，查钢筋还能查不出问题？" 女工们用缝衣线测量钢筋间距，拿顶针敲击预制板听回声，林小满突然想起萧砚舟说的话："真正的技术，藏在民间。"
深夜的工地亮起白炽灯，林建国在图纸上写写画画，萧砚舟举着手电筒照亮："改用预应力结构，我联系了建工学院的教授。" 他的白衬衫被夜风吹得鼓起来，口袋里露出半截《建筑结构学报》。林小满蹲在地上和泥，想起白天王建军临走前的冷笑："楼塌了，看你怎么收场。"
BP 机突然震动，显示赵天龙的暗码。林小满翻墙溜出工地，在黑市交易点的巷子里，看见赵天龙把玩着大哥大："林老板，你楼花卖得太火，挡了某些人的财路。" 他身后站着几个戴墨镜的男人，皮靴底碾过地上的玻璃碴。林小满把藏在内衣里的录音带按紧 —— 这是陈丫蛋冒死从王建军办公室偷来的通话记录。
回到工地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建国布满血丝的眼睛亮起来："成了！新预制板能承重十层楼！" 女工们欢呼着把安全帽抛向空中，张嫂抹着眼泪："俺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比爷们儿还顶用！" 林小满望着远处正在修建的汽车站，突然听见 BP 机又响，这次是沈逾白的号码：速来工商局，举报信有转机。
她踩着沾满泥浆的高跟鞋往县城跑，晨光里，"小满大厦" 的钢架在风中发出铮铮鸣响。1992 年的秋天带着股狠劲，就像她藏在腰间的合同，也像女工们眼里跃动的火苗 —— 这火，烧得旺些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