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茂才那阴冷刻毒的话语,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齐恕和玉娘的心口,瞬间冻结了所有奔逃的热血!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两人,将他们死死钉在原地!
墙头上的齐茂才,欣赏着他们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的惊骇与绝望,那眉骨上的疤痕因狞笑而扭曲,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在爬行。
他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中那块反射着幽冷光泽的碎玉,语气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怎么?傻了?我的好侄儿,你以为祠堂那顿家法就完了?你以为你砸断门栓跑出来,真能瞒天过海?还有你,”他毒蛇般的目光转向玉娘,充满了鄙夷和恶毒,“小贱人,你以为你爹那点骨气能护住你?你以为你撕了《女诫》,写了几个‘逃’字,就能飞上天去?做梦!”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在寂静的后巷里如同夜枭啼鸣,刺耳欲裂:“二少爷勾引世仇之女,夤夜私奔,盗取家族秘方(他故意混淆指向齐恕怀里的包袱),人赃并获!胡家女不知廉耻,败坏门风,勾结齐家逆子,妄图卷走胡家根基!来人啊——给我拿下这对奸夫!押回府去,听候老爷发落!”
“喏!”
几声粗粝的应和如同炸雷般在巷口响起!西条彪悍的黑影,如同从地底钻出的恶鬼,瞬间从巷口两侧的阴影里扑了出来!
他们显然是齐茂才蓄谋己久埋伏下的护院打手,个个手持粗大的水火棍和绳索,脸上带着凶神恶煞的狞笑,呈扇形朝着墙下孤立无援的两人包抄过来。
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夜的死寂,也踏碎了齐恕和玉娘最后一丝侥幸!
完了!
玉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被抓住的下场……齐家的家法,父亲的震怒,刘家的羞辱,世人的唾骂……她不敢想!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她几乎窒息,下意识地紧紧地抓住了齐恕冰冷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齐恕在齐茂才声音响起的瞬间,全身的血液就冲上了头顶!
不是恐惧,是极致的愤怒与被算计的狂怒。看着那西条扑来的恶犬,看着墙头上齐茂才那张得意忘形的脸,听着他口中喷出的污言秽语,尤其是对玉娘那一声声恶毒的“小贱人”、“奸夫”……连日来的屈辱、父亲的绝情、杜师傅的枉死、被栽赃的冤屈、被迫联姻的愤恨……
所有积压的情绪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齐——茂——才——!”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齐恕胸腔深处炸裂而出!
那声音充满了血丝,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他猛地将玉娘往自己身后一扯,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挡在她前面。同时,他那只空着的手,如同闪电般探入怀中,再抽出时,手中赫然紧握着那方沉重的、棱角分明的黄铜印盒——正是当初在祠堂,他用来砸伤齐茂才眉骨的那方凶器!
“我杀了你这栽赃陷害、构陷忠良、逼死杜师傅、污人清白的狗贼!”
齐恕双目赤红,如同濒死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根本不顾背后撕裂般的剧痛,也完全无视了那西条扑来的恶犬,眼中只有墙头上那个带给他和玉娘无尽苦难的罪魁祸首!
他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方沉重的铜印盒,如同投石机抛出的巨石,狠狠砸向墙头上的齐茂才!
“呜——”铜印盒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墙头上的齐茂才正沉浸在掌控一切的快意中,万万没想到这个素来文弱、此刻又重伤在身的侄儿,竟敢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凶悍的反扑。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他下意识地想要缩头躲避,但距离太近,来势太猛。
“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铜印盒坚硬的棱角,不偏不倚,正正砸在齐茂才仓促抬起格挡的左臂手肘之上!
“咔嚓!”一声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
“啊——!!!”齐茂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
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从墙头上首挺挺地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抱着那条以诡异角度扭曲的手臂,杀猪般在地上翻滚哀嚎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算计,只剩下本能的惨叫。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西条扑到一半的打手都惊呆了!
他们骇然地看着在地上翻滚惨叫的二管事,又看向那个如同煞神般挡在胡玉娘身前、双目赤红、剧烈喘息着的齐家二少爷,一时间竟被那玉石俱焚的凶悍气势所慑,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一顿。
“走!玉娘!快走!”齐恕一击得手,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回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还在震惊中的玉娘狠狠推向巷子更深、更黑暗的方向!
他知道,这一砸,彻底断绝了所有退路,也彻底激怒了齐茂才和他背后的父亲,他必须为玉娘争取哪怕多一息的逃命时间。
玉娘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地上惨叫的齐茂才,看着那西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再看向挡在她身前、后背衣衫己被渗出的鲜血染红、身体摇摇欲坠却依旧死死挡着的齐恕……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不能走!她走了,齐恕怎么办?他会被打死的!
“不!齐恕!我不走!”她尖叫着,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张开双臂死死抱住齐恕的腰,想要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护住他。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哐当!!!”
顺祥昌那扇紧闭的后脚门,被人从里面用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撞开了,门板重重地拍在两侧的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门内,胡顺祥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脚,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平日里用来顶门的粗大木杠。
他显然是被外面的惨叫声、怒骂声和打斗声惊醒,仓促间冲出来的。然而,当他借着门内透出的微弱光线,看清门外景象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唯一的女儿,他视若珍宝的玉娘,衣衫略显凌乱,正死死地抱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齐茂林的次子,他胡家世仇的死对头——齐恕!而齐恕胸前,还紧紧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袱。
地上,齐家的二管事齐茂才抱着一条断臂,正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西个手持棍棒的齐家护院,正凶神恶煞地围着自己的女儿和那个齐家小子。
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胡顺祥的头顶!
嗡——!
胡顺祥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所有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他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变得如同金纸,握着顶门杠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手背上青筋虬结,如同要爆裂开来。
“你……你们……”胡顺祥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女儿抱着齐恕的手,盯着齐恕胸前那个刺眼的包袱,盯着地上惨叫的齐茂才……巨大的震惊、被欺骗的愤怒、世仇的耻辱、女儿名节尽毁的绝望……无数种极致的情绪如同狂暴的毒龙,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撕咬。
“爹!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齐茂才他……”玉娘看到父亲出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想要解释。
“住口!!!”胡顺祥猛地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这吼声饱含着无尽的悲愤、屈辱和心碎,如同受伤濒死的猛兽最后的咆哮,瞬间压过了齐茂才的惨叫,震得整个后巷嗡嗡作响。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如同要滴出血来般,钉在女儿和齐恕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慈爱和坚韧,只剩下被彻底背叛、被碾碎尊严后的疯狂与毁灭!他猛地扬起了手中那根沉重的顶门杠,手臂上肌肉贲张,如同铁铸!
“不知廉耻的孽障!我胡顺祥……今日就打死你!清理门户!”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恨意!
那粗大的木杠,带着呼啸的风声,裹挟着一个父亲被彻底击碎的心和滔天的怒火,朝着紧紧相拥的齐恕和玉娘,如同山崩海啸般,狠狠砸了下来!
“爹——!”玉娘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将齐恕抱得更紧,用自己的后背迎向那毁灭的风暴!
齐恕目眦欲裂!
他想推开玉娘,想替她挡下这致命一击,但身体早己到了极限,剧痛和脱力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阴影,朝着他心爱的人笼罩而下。
毁灭的风暴,终于降临!
父辈的雷霆之怒,世仇的血火交织,将这对挣扎于绝境中的恋人,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