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姐,”沈清颜依旧平静地看着她,甚至还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近乎诡异的笑容,“你声音再大点,把公公引进来,看看他会不会信你筐里那点东西是你一个人采的?”沈清颜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话语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讽刺意味。
翠云被沈清颜这反常的态度和那笑容弄得心里一毛,再看对方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低吼:“你…你给我等着!”说罢,气冲冲地回到自己那垄地,动作粗鲁地拔起草药,仿佛在发泄怒气。她的手在颤抖,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沈清颜不再理会她。刚才春杏出去时,她注意到监工太监似乎也走到棚子另一头去查看别的药圃了。
好机会!沈清颜的心中暗自窃喜,她立刻放下手中的小铲,飞快地掀起草帘一角,闪身钻了出去。
棚外的冷风让她打了个激灵,头脑瞬间清醒。
她迅速扫视西周。
监工太监果然在几十步外另一片药圃边背对着这边。而那条通往静心湖的碎石小径,就在她左前方不远!沈清颜的心跳如擂鼓。
她猫着腰,利用药圃边缘低矮的灌木和枯草丛做掩护,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小径的方向快速移动。每一步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肺部因剧烈运动而火辣辣地疼,但她不敢停歇!机会稍纵即逝!
就在她即将靠近小径边缘、躲到一块半人高的嶙峋假山石后面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声响!不是脚步声,而是清脆、规律、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蹄铁敲击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
沈清颜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以更疯狂的速度跳动起来!她猛地将自己完全缩进假山石后冰冷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只露出一只眼睛,死死盯住小径的拐弯处。
蹄声渐近,伴随着轻微的甲胄摩擦声和几道沉稳的脚步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名身材高大、身着玄黑色轻甲、腰佩长刀的侍卫!他们神情冷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道路两侧的每一个角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紧接着,一匹通体玄黑、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出现在视野中。马背上端坐着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一身玄色绣金蟠龙纹的常服,外罩一件同色的貂皮大氅,领口簇拥着浓密的黑色貂毛,衬得他肤色有种久不见阳光的冷白。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墨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的额角。他的五官极其俊美,鼻梁高挺,唇线薄而清晰,下颌线条流畅而冷硬。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狭长的凤眸,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随意地扫视着这片萧瑟的园圃。
那道目光如同寒潭一般,冰冷而深邃,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它既没有好奇,也没有厌恶,只有一种高高在上、俯瞰蝼蚁的漠然,以及一种深不见底、仿佛能够洞悉人心的幽邃。
这道目光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世间万物在他的眼底都显得微不足道,仿佛都无法引起他一丝一毫的兴趣。
久居人上的尊贵和手握生杀大权的冷酷威仪,如同一个无形的力场,随着他的出现,如同一股强大的风暴一般,瞬间席卷了这片原本荒僻的角落。
大梁天子,萧彻!这个名字在沈清颜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她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她紧紧地咬住下唇,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抑制住身体因恐惧而产生的本能颤抖。
然而,这种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那股扑面而来的、属于绝对权力巅峰的压迫感所震慑!这个男人,就是她此次任务的目标,也是她能否活下去的关键所在!
就在御驾即将从假山石前经过,那冰冷的视线似乎无意间扫过她藏身之处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沈清颜心跳如雷,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被发现。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什么人?!滚出来!”这声怒吼震耳欲聋,让人不禁为之胆寒。
一名眼尖的侍卫瞬间察觉到了假山石后的异动,他反应极快,“锵啷”一声,雪亮的长刀己然出鞘半寸,森冷的杀气如同一股寒流,瞬间弥漫开来。
沈清颜的心脏猛地一紧,她知道自己暴露了!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和任务要求如同烙印般深深地灼烧着她的神经。
没有时间犹豫了!她咬了咬牙,在侍卫即将冲过来的瞬间,猛地从假山石后踉跄着“跌”了出来!
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扑倒在冰冷的碎石小径上,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皇帝萧彻马头前方几步远的地方。
“陛下饶命啊!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惊扰了圣驾,奴婢罪该万死啊!”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刻意的颤抖而变得支离破碎,仿佛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可能熄灭。
她的身体更是抖得像寒风中的落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让人感受到她内心的恐惧和绝望。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她故意将那双原本藏在衣袖里的手伸了出来。那双手红肿破裂,布满了冻疮和泥土,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眼。
侍卫们手持锋利的刀锋,寒光闪闪,首指向她。只要皇帝一声令下,这锋利的刀锋就会毫不犹豫地落下,将她的首级斩下。
沈清颜的心跳如鼓,仿佛要冲破胸腔蹦出来一般。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这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