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劳作,换来指节上细小的擦伤和被劣质麻绳勒出的几道浅红印痕,但体内那股温热气息的奔涌却越发凝练自如。
每日收工后那近乎自虐式的撞击训练所带来的筋骨酸麻感,似乎逐渐被一种细微的、渗透骨髓的温热坚韧所取代。
肩背那些摩擦出的红肿破了又结痂,此刻碰触时依旧带着清晰的灼痛,但动作间牵拉肌肉时,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顺畅。
天色昏黄,坊市的喧嚣如同退潮般开始回落。
洛清秋刚帮老张卸完最后一车散发着刺鼻药味的“蛇涎草捆”,拍了拍沾满灰绿色草屑和汗水泥污混合物的麻布褂子。
老张乐呵呵地清点着货物,塞给她当天的两枚铜板。
洛清秋将铜板收进口袋,扛起那根磨得愈发光滑的旧木棍,准备绕开泥泞的主道,挑相对干净些的墙根小路返回窝棚区。
这条小道连接着坊市后巷,地面坑洼积水更甚。
一侧是歪斜房屋高耸、布满霉斑的斑驳石墙,缝隙里钻出几蓬枯草;另一侧堆满了散落破筐、碎裂瓦罐和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散发着令人掩鼻的腐败酸气。
光线黯淡,只有尽头隐约透出坊市最后一点天光。
洛清秋低着头,避开一滩浑浊发绿的污水洼,棍尖点地,稳健前行。
就在她转过一个堆满破烂箩筐的拐角时两个身影倏地从旁边的垃圾堆阴影里晃了出来,正好堵在了狭窄通道的中央!
是两张年轻却带着痞气的脸。
一个瘦高,穿着件洗得发灰的绸缎外褂,敞着怀,露出里面同样油腻的短襟,梳着时下混混流行的油亮背头,可惜额角耷拉下几绺不驯的油发;
另一个矮壮些,一身黑布短打,敞着怀,露出结实的胸腹,脸上带着横肉和懒洋洋的凶气。他们吊儿郎当地晃悠着,目光扫过洛清秋单薄的身形和破旧的装扮,嘴角同时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哂笑。
正是之前见过的、在街上睥睨巡视的黑虎帮成员!
“呦呵!小妹妹!天都快黑了,一个人走这黑旮旯道儿?哥哥们看着怪不落忍的啊!”
瘦高混混用夸张的语调说着,声音尖细,带着刻意的油滑,他搓了搓手,往前走了半步,刚好挡住去路。
敞开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晃荡,露出一角模糊的虎头刺青。
那矮壮横肉脸的更是上下打量着洛清秋,眼神在她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裤和略显清瘦的身段上肆无忌惮地扫视,最后停在她年轻却沉静的脸上,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面生啊小妞儿!新来的吧?懂不懂咱们青石镇的规矩啊?这条街,这片坊市后巷,那都归我们黑虎帮罩着!”
他用大拇指斜斜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想在咱地头上混饭吃得懂规矩!这个月的‘平安钱’!不多,就五文!交了钱,保你这脸蛋儿白白净净没人敢摸,夜里走路安稳不遇鬼!”
“平安钱”?洛清秋心头一凛。
这分明是敲骨吸髓的勒索!她停下脚步,握紧了手中的木棍,身体微微绷紧。
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眼平静地看着两人:“没听说有什么平安钱要交。我刚来,没赚几个铜子。”
“嘿?不给?”
瘦高个儿眉头一竖,脸上的油滑笑容瞬间变成了阴冷的狠厉!
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洛清秋跟前!
浓烈的汗臭和劣质的酒气混杂着呼出的热浪首喷到洛清秋脸上!
“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给你脸了是吧!今天这钱,你交也得交!不交?嘿嘿……”
他淫笑着,眼神愈发不怀好意。
“那就让哥哥帮你‘找找’有没有钱!”
话音未落,那只沾满污垢、留着长长指甲的右手就带着一股恶风,径首朝着洛清秋胸口摸去!动作极其下流!
电光石火!
就在那脏手即将触碰到她衣襟的刹那!洛清秋脚下如同装了机括!左脚如同钉子般瞬间钉在原地!整个上半身却如同柔软的弓弦般猛地向右侧后仰!
呼!
带着猥亵意味的手掌擦着她的左肩衣衫边缘呼啸而过!扑了个空!
瘦高个显然没料到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反应如此之快!身体用力过猛,一个趔趄向前微扑!
就在他身形不稳、重心前倾的瞬间!
洛清秋右臂快如闪电般探出!并非挥动沉重的木棍!而是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一把擒住了瘦高个那只刚刚擦肩而过的、此刻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瘦高个只觉一股巨大的、难以抗拒的力量猛地箍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感觉不像是被女孩抓住,倒像是被冰冷的铁钳瞬间锁死!指关节传来的力道奇大无比,捏得他腕骨剧痛!
“嗷——!” 瘦高个猝不及防,痛得惨叫出声!
洛清秋眼神冰寒!擒住对方手腕的手臂如同精密的机械臂,猛地向外、向下一拧!同时右腿膝盖如同杠杆支点般向前微顶!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节错响!
“哎呦我的娘啊——!”
瘦高个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巨大而诡异的力量扭曲得失去了平衡!
身体如同被拧断了骨头的蛇,不由自主地顺着洛清秋拧转手臂的方向痛苦地矮身半蹲了下去!
另一只手徒劳地想要去掰洛清秋的手指,却丝毫撼动不了那铁箍般的钳制!
剧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额头冷汗涔涔!
矮壮同伙完全看傻了眼!
脸上的横肉瞬间僵住!嘴巴张着,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刚刚瘦高个怎么扑空的?怎么反被抓住的?这一拧一蹲又是什么邪门功夫?太快了!
洛清秋冷冷地盯着半跪在地上哀嚎的瘦高个,没有任何言语,手上力道又加重一分!
“嗷嗷嗷!撒手!撒手啊!骨头要断了!”
瘦高个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他甚至不敢再挣扎,怕对方真把腕骨给捏碎!
洛清秋这才手腕猛地向侧后一送,松开了钳制!
那瘦高个如同被甩出去的破麻袋,惨呼着向后踉跄了好几步,一屁股重重摔进了路旁的一滩浑浊泥水里!
污水西溅!
他狼狈不堪地捂着剧痛的手腕,惊恐又怨毒地死盯着洛清秋。
通道里死寂一片。
只有瘦高个在泥水里痛苦的喘息和咒骂声。
矮壮同伙愣在原地,看看摔在泥里的同伴,又看看洛清秋。
洛清秋依旧站在原地,手里的木棍甚至没有移动位置,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平静得像幽深的寒潭,却带着一股让他们心头发怵的锐利气势。
“妈的!臭娘们!老子记下你了!”
矮壮同伙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不敢再看洛清秋的眼睛,赶紧上前几步,搀扶起泥水里的瘦高个。
“走!快走!去叫彪哥来!”
两人相互搀扶着,骂骂咧咧,脚步却有些仓皇地绕过洛清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巷子尽头昏暗的光影里。
周围的几处阴影里,刚才还探头探脑、准备看热闹的几个摊贩和小贩,此刻也都噤若寒蝉,眼神复杂地看着洛清秋,又迅速低下头,假装忙碌。
这条污秽的小巷,短暂地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洛清秋拍了拍沾到一点泥污的衣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刚抬起脚步准备离开。
“丫头!”一个压得极低的、带着焦急的声音从旁边一个杂货摊的破棚子底下传来。
是老张。
他刚才目睹了全过程,此刻探出头,脸上没了平时的乐呵,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他紧张地左右看看,见那两混混确实走了,才飞快地对洛清秋小声道。
“唉!惹大麻烦了!那两个是黑虎帮的王二麻和他那跟班混球!你动了他的手……他那大哥是黑虎帮下面的小头目,最是护短!快……快回去躲躲!这几天别一个人乱晃!还有……千万……千万小心黑虎帮的人找后账!”
老张的语气充满了不安和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