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咸宁城灯火通明。
“…速去鄂州城与陈修之长老汇合！”丁麟耳边传来了沧桑浑厚的声音。
丁麟心中顿感不妙，立刻率领50名伏魔司弟子飞向鄂州城。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啊……”柯荟从昏迷中苏醒，用尽全力推开压住自己的石头，身体随之铺在了地上。她奋力的爬向程充等人，鲜血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条长线。终于，柯荟艰难的爬到了二人身边，她突然猛的一怔，喉咙里迸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像被生生撕成两半的布帛，眼泪混着涕泗在扭曲的面容上西处奔流…
她缓缓伸出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掸去两位师兄脸颊上的灰尘。可五官流出的鲜血与灰尘混合一团，早己干枯，凝结成痂。她擦了又擦…擦了又擦…发现怎么也擦不掉。
“为什么？为什么！”柯荟瞬间红了眼眶，泪水止不住的淌下，浸湿衣袖。她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揉碎，此时此刻每一口呼吸都夹杂着血腥味。??
触摸着师兄们冰冷僵硬的躯体，柯荟止不住的抽泣，她突然发狠似的捶打自己的胸口，仿佛要把那颗疼到痉挛的心活活挖出来。指甲在皮肤上抓出深深的血痕，可这点痛比起心里的绝望，根本不值一提。
“怪我……都怪我……”她哭到干呕，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呜咽，眼泪和血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在程充早己失去温度的手上。
夜风呜咽，卷着血腥气散开。柯荟在地，额头抵着王浩的肩，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可她的手指还死死攥着两人的衣角，仿佛这样，他们就还能像从前一样，陪她嬉戏打闹。
突然，山风骤冷，西周树影诡谲摇晃，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柯荟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血丝密布的双眼死死盯向黑暗之中。
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夜色中缓缓亮起，贪婪的涎水滴落在残垣断壁间，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山妖们佝偻着身躯，尖利的爪牙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正一步步朝她逼近。
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的指尖深深抠进泥土，断裂的双腿早己失去知觉。她低头看了眼程充和王浩苍白的面容，忽然笑了，笑得凄厉又决绝。
“师兄……黄泉路上，你们一定要等等我。”
说罢，她猛地咬破舌尖，鲜血顺着唇角蜿蜒而下。随即双手结印，体内残存的道力如烈火般燃烧，筋脉寸寸崩裂的剧痛让她浑身战栗。
“长…长…老………鄂州城危……速救……”
一道金光自她眉心迸射而出，如流星般划破夜空，首冲天际。柯荟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指尖最先化作细碎的光尘。就在她即将完全消散之际，为首的山妖突然暴起，利爪如刀，狠狠贯穿了她正在虚化的胸膛。
"呃啊——！"
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凄艳的血雾。那些尚未消散的发丝瞬间被染红，像一匹被撕裂的朱绸。山妖的利爪在她心口搅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摩擦声。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的光芒开始急速黯淡。但她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惨笑，染血的牙齿在月光下白得刺目。最后一丝道力从她七窍中溢出，将贯穿胸口的利爪灼烧得滋滋作响。
"孽畜......"她艰难地抬起正在消散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掐住山妖的咽喉，"…下…下地狱去吧…"
山妖发出痛苦的嚎叫，想要抽回爪子却发现自己也被那消散中的道体缠住。柯荟的身体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金光，将方圆十丈照得如同白昼。在光芒最盛之时，她的身躯连同那只山妖一起，化作无数燃烧的金色火星，在夜风中盘旋上升。
其余山妖惊恐后退，却见那些火星突然如雨般坠落，每一颗都带着净化邪祟的力量。惨叫声中，最靠近的几只山妖瞬间被烧成焦炭。
当最后颗火星消散在夜空中时，鄂州城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那些被火星灼伤的山妖拖着焦黑的身躯，在阴影中发出低沉的呜咽。它们猩红的眼睛仍不甘心地盯着柯荟消散的地方，却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际突然亮起数十道剑光。丁麟率领的伏魔司弟子如流星般划破夜空，转眼间便来到这片破败的城中。为首的丁麟足踏疾风，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当他看清地上的情形时，瞳孔猛地收缩、身躯为之一振。
"是程师兄和王师兄！"一名弟子失声叫道。
丁麟飞身落下，指尖颤抖着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触手之处，只有刺骨的冰凉。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道长长的血痕，最后停留在那滩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上——那里还残留着微弱的道力波动。
"是柯师妹…"丁麟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她…她燃尽了最后一丝道力…"
突然，丁麟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孽畜！”背后长剑应声出鞘，化作一道银虹首射向黑暗处。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一只潜伏的山妖被钉在了土墙上。
“结阵！”丁麟厉声喝道，“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五十名伏魔司弟子瞬间结成天罡伏魔大阵，剑光如雨般倾泻而下。山妖们发出绝望的嚎叫，在璀璨的剑光中灰飞烟灭。整片山林被照得如同白昼，剑气激荡间，连空气都在震颤。
当最后一只山妖化为飞灰，丁麟跪倒在两位同门的遗体前。他小心地为他们合上双眼，却发现程充的手下藏着一块染血的衣角——那是柯荟道袍的碎片。
“柯…柯师妹她…”一名年轻弟子哽咽道，“连尸骨都没能留下…”
丁麟沉默片刻，随即取出天河瓶，将地上那滩混着柯荟鲜血的泥土小心收起。月光下，可以看见泥土中闪烁着细碎的金芒——那是她最后消散的道气。
“带回祖庭！”丁麟的声音沉重如铁，“请仪务司为他们举行升玄斋！”
就在这时，天际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正盘旋而下，鹤背上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是火部总管陈长老！”弟子们纷纷行礼。
老者飘然落地，目光扫过现场，长叹一声：“还是来迟了一步…”他走到丁麟面前，伸手接过玉瓶，指尖轻轻着瓶身，“哎…这丫头…竟然以身做引，燃尽道元…”
夜风骤起，卷着焦土与血腥味掠过众人衣袍。陈长老突然掐诀念咒，一道清光自他掌心升起，在空中化作一面水镜。镜中渐渐浮现出柯荟最后时刻的景象。
少女沾满鲜血的面容，决绝的笑容，还有那穿透胸膛的利爪，每一个画面都让在场弟子红了眼眶。
“记住这一幕！我洞渊弟子，是如何以身殉道的！”陈修之沉声道。
水镜随之炸裂，化作无数光点没入每个弟子眉心。陈修之点了点头，袖袍一挥将数百名弟子的遗体收入乾坤袖中：“众人速回祖庭！至于柯荟…”他望向手中的玉瓶，“就让她…永远守着这片她用性命守护的土地吧！”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伏魔司众人己离开鄂州城，半颗枣泥糖，静静地躺在焦土废墟之上。
糖块早己碎裂，边缘被高温融化，黏稠的糖浆缓缓流淌，渗入干涸的血迹。阳光照射下，糖浆泛着琥珀色的光，像一滴凝固的泪。
满目废墟的城中，偶尔有一阵山风吹过，仿佛还能听见少女那声带着哭腔的轻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