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元早先便有此打算,才会准备三匹马。
这时候己经顾不得男女之别,他双手掐着许尽欢不盈一握的腰肢,微微用力,便将人提溜上马。
随即立刻翻身上马搂紧人,随手抓过一个包袱,握紧缰绳,双腿在马腹一夹,疾驰而去。
石青和石风一人拉过一个丫鬟,翻身上马落在后面。
林间的夜风在耳边呼啸,清脆的马蹄声带出一片尘土,许尽欢坐在颠簸的马上,唯靠着腰间牢牢锢住她的手臂稳住身形。
她微微后靠,背脊贴上一具宽厚炙热的胸膛,男子身子一僵,察觉到怀中人在颤栗,他飞快展开外袍一侧,将她拢了进去。
许尽欢微微垂下眸,便看见自己月白色的外衫被玄色的锦袍盖住,衣袂交叠。
最后的石青微微落后,一首在留意那队人马的动静。
“公子,他们跟上来了。”
大晚上,驾着二十多匹骏马,这队人肯定有问题,可他们还带着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便对上。
晏淮元立即做出决定,率先离开官道转向林中。
“分开走,天亮后到下一个城镇的城亭汇合。”
身后的马蹄声各自远去,晏淮元带着许尽欢一头扎进黑夜里的荒林,好在他练过武,夜视能力不错看得清路,只速度比之官道上放慢了些。
许尽欢眼前黑得分不清方向,只觉夜里的林中寂静,潮湿又寒冷。
她忍不住缩了缩,恨不得整个人窝进晏淮元的怀里,他的身上传来阵阵暖意,还有一股草药味,意外地让人心安。
“兄长,有坏人抓我们吗?”
马儿的速度放缓了,她也能开口说话了,方才一张嘴都感觉能吃一口灰。
晏淮元放低了声音安抚她:“嗯。别怕,我会护着你。”
身下的马己经足足跑了一个多时辰,察觉身后没有人追来,晏淮元便抱着许尽欢跃下马。
将马系在一边树上,他一手拎着包袱,一手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向前探路。
即便许尽欢未必能明白他所说的话,他还是开口解释道。
“我们己经不在官道上了,夜间不好辨路,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天亮了再走。”
许尽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担忧地问道:“还有马没跟上呢,兄长不要马了?”
晏淮元轻笑了下,“马蹄会留下痕迹,等天亮了我们再回来找它。”
许尽欢看不清路,脚下藤蔓和树枝交杂错乱,十分难走。
在第三次绊了个趔趄之后,晏淮元轻叹了下,蹲在她身前。
“上来吧,我背你走。”
许尽欢倒是毫不客气,立刻爬了上去,一双纤细的手臂挽住了男人的脖颈。
“兄长真好,棉棉最喜欢兄长了。”
柔软的身子覆在背上,一股热意从被她接触到的部位蔓延。
她甜软的夸赞贴在耳边响起,耳廓上扫过了浅浅的气息,晏淮元心中一颤。
他闷着声,背着她大步跨过了难走的山野坡道,背上的分量轻得他皱眉,许久后,少女的呼吸平缓了下来。
她睡着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加快了寻找目标点的步伐。
幸好,没多久他便看到了一处被遗弃的木屋。
看着应该曾是猎户为了停歇搭建的,屋子很小,推门进入后只有一张当作床的木板,铺设了一层干草,边上半隔了间外室放了一个长桌,可能是之前用来处理猎物的。
许尽欢悠悠转醒,从他背上跳下时还在揉着眼睛。
晏淮元制止了她继续蹂躏眼睛的动作,打开了之前拎上的包袱。
包袱不小,分别包了两团布包。
他拆开其中一个,在看到其中是什么后顿时一怔,迅速盖上。
素白色……荷花绣样的。
晏淮元紧闭了一下眼睛,将刚刚看到的画面置之脑后,转而去拆另一个。
好在,这个包袱里装了一些能派上用场的。
许尽欢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晏淮元染上红晕的耳根,勾了勾唇。
不过是抹胸上衫罢了,又不是小衣。
见他是不敢再碰那个包袱了,许尽欢在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下兀自拿过那一包。
打开翻了下,底下叠放了几件中衣和外袍,她把外袍都拿了出来。
这几件外袍都是偏厚些的,她一路都坐在马车中,身上穿的外衫很单薄,夜里便有些凉了。
她披上了一件杏白色的花锦长袍,自己还在孝期,春铃给她准备的衣裙都十分素净。
“兄长,棉棉来铺床。”
许尽欢把中衣展开垫在了木板上。
屋里只有一张床,晏淮元准备自己去那隔出的半间歇息。
早先采买的时候,知道可能会露宿在外,春铃便准备了一些除虫的熏香,香囊和一些药丸包在了一起。
晏淮元点燃了熏香,在木屋的角落都熏过一遍,那股子潮湿的味道也散去了不少。
“早些歇息,天亮我们便要出发了,我就在外间,有事唤我。”
条件有限,晏淮元把屋外的长桌卸了桌腿,倒置过来铺在了地上,准备靠坐着休息。
许尽欢见了,转了转眸,把自己床上的干草抱下来铺在了桌板上。
“兄长累,给兄长用。”
小姑娘硬是挤开了晏淮元,给他铺的齐齐整整的,又将自己的外袍垫在上面。
“兄长爱干净,棉棉的衣服是干净的。”
晏淮元喉间一窒,他喜洁不假,但眼下没有选择的空间,他也会去适应。
可这不代表,在看到有人在意自己,还竭尽所能照顾着自己时不会觉得动容。
自觉安排得很好的少女,秀气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兄长快去休息,棉棉也困了。”
“嗯,你快些去睡。”
晏淮元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柔和至极。
他躺在单薄的木板上,闭上眼,身上是少女硬要他披上的外袍,他以为这一夜会很难入睡。
可伴随着衣袍沾染上的浅淡甜蜜的熏香,他竟很快陷入了沉睡。
……
【你就是个怪物!难怪连你母亲怕你!】
【什么大少爷,你配吗!是你抢了我儿的一切!】
【元儿,你为何就不能原谅你父亲,你心太狠了。】
又陷入了熟悉的梦魇,那些指责的,痛斥的话语反复鞭笞着他。
梦中的他弱小胆怯,缩在角落中,期盼着母亲能来护住他。
母亲呢?
是了,她恨自己驱逐了父亲,不肯来见他。
又一轮的指责来临之际,有一道甜软的声音响起。
“兄长真好,棉棉最喜欢兄长了。”
黑暗的梦境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笑眼弯弯的少女,手指拽着自己的衣袖,不停摇曳。
甜香包围着皱眉沉睡的男人,仿佛要为他驱逐所有沉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