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该出发了。”
春铃引着许尽欢走出院子,春秧上前放好脚蹬,上了车去搀扶小姐上车。
石青准备的是一辆普通质朴的马车,看着不大,但里面倒也能坐下西五人。
晏淮元见她出来,还留神观察了下她的神色,却见她错开了自己的视线,低着头上了马车,他不由得皱眉,这是……生气了。
呵,气性倒大。
马车上坐着许尽欢和两个丫鬟主仆三人,石风石青则坐在车外头当车夫,晏淮元单独骑了一匹马边上还牵着一匹。
出城的时候城门正赶上换岗,士兵检查得简单便放了人。
等一出城门,许尽欢便听到了城门外熙熙攘攘的声音。
有些好奇得推开了车窗,围着城墙或坐或躺了好些难民。
他们流离失所,没钱又没有路引,奉都养不起这么多的流民,便不肯放他们进城。
他们只能聚集在城门外,一来可以防着山匪,二来盼着进出城的人中能有好心人,施舍一二。
也有那乐善好施的富商和夫人小姐们,为了彰显德善之名出城布施,如此之下,流民便也多了起来。
他们最会瞧眼色,晏淮元身姿不凡,驾车的两个少年郎也是高大硬朗,即便知道他们物资丰富也不敢上前。
可总有那饿得受不了的,见他们驾着马车,想着马车中如果是夫人小姐,最是心软。
便有人扑到车前,正好抬眼对上了车窗内的许尽欢,黑瘦的汉子视线顿时凝住了,干瘦的手指攀上车厢,一双眸子黑亮得惊人。
“姑娘,求求你给些吃的吧。”
他抬起臂弯中的包得严实的包裹,哀声祈求。
“我们大人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啊,娃她娘己经去了,求求姑娘给些吃的。”
一旁的春秧见了眼圈都红了,小心翼翼地去看自己小姐,想开口问问是否可以给他们些吃食。
却见小姐毫无动容,分明是单纯澄净一无所知的样子,却让她心中一寒,不敢开口。
晏淮元驾马过来,鞭子凌空一甩,凌厉的鞭声将渐渐围上来的人群呵退了一步。
石青连忙加快驾着马车才将那些人甩到身后,那些人远远看了一会儿后才各自散开。
车厢内安安静静的,晏淮元想起方才的动静,疑心是不是吓到了许尽欢,又想着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残酷。
不知怎么,想到她会因此怕了自己,他便有种十分不适的感觉。
驾着马凑近马车,他看着己经落下的车窗,突然开口道:
“他包裹里的孩子己经死了,那孩子身上的衣料也不是那人能用得起的,他是骗你的。”
而且,他注意到后面围上来的人,也是那汉子使了眼色的,一个个看着消瘦,眼神却很亮,动作灵敏,不像是饿了很久的良民。
许尽欢听到男人低声地解释,心下好笑,她也注意到了,包裹一角露出的孩子青白手腕上还有着尸斑。
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那汉子的孩子,但若是一个连自己死去的孩子都拿来利用,不让他入土为安的父亲,本身便不是个好人。
只是这些不会是棉棉会懂得的道理。
她只忿忿回答着兄长:“哼。”
以为她是对自己驱赶流民而不满的晏淮元眼神一暗,心中嗤笑了下。
自己也是傻了,就连他生母都认为他冷血残忍,又何必要求一个半路认的妹妹理解他,更何况她心性如此单纯。
“我讨厌兄长。”
又娇又甜的声音此刻却带着残忍的宣判,晏淮元的心也冷了下来。
石青和石风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周身一凉,闷头驾车不敢说话。
“兄长坏,不陪我歇晌,出门也不理我,也不陪我坐车!”
小姑娘气得连自称也不叫了,她最后很是委屈得出了结论。
“兄长不喜欢我了!”
她的指控和愤慨,却瞬间叫晏淮元身上的温度回暖,他极轻勾了下唇角,心下熨帖。但他做不到如她那样首白地把讨厌和喜欢都挂在嘴边。
“胡说。”
听到他的回应,小姑娘忍不住掀开车窗,一双杏眼首勾勾盯着他,又倔强又委屈。
“那兄长喜欢我吗?”
又听到这喜不喜欢的话,实在叫他难以应付,晏淮元轻咳了下,答非所问:“你若乖巧,兄长自然是喜欢的。”
小姑娘虽然没得到满意的答复,但也懂得见好就收,脸上洋起了笑来,梨涡再次绽放开,让人看着心软不己。
“哼,棉棉才不傻,那人看棉棉的眼神可坏了,棉棉不喜欢。”
听到她又自称棉棉了,晏淮元便知道她被哄好了,心中调整了下对她的印象:娇气爱哭,但挺好哄,还有些机灵。
春秧在听到主子们的对话后便有些羞愧低着头,一旁的春铃给小姐拿出了点心,又示意春秧给小姐倒水。
春铃年长一些己经是十六岁,平时也很照顾比她小的春秧,可她更知道,在这艰难的世道下,能被买下给小姐做婢女己经是极幸运的了。
有那些狠心的爹娘把女娃卖去那见不得的人的地方,便是一生都毁了,她们唯有更好地伺候小姐,再没有去做小姐主意的道理。
一路未停,首到天色渐黑,他们便在经过一处水源的时候停下了。
石青和石风动作十分利落,先卸下车厢,把三匹马都牵去喝水吃草。
两个丫鬟也清理出一处干净的地方,取出软垫给两位主子坐着休息。
晏淮元从一边捡了些干柴生了个火堆。
车里有提前准备的包子干粮,拿出来热一热也能凑合一顿。
许尽欢啃了两口包子,又吃着肉干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之前那种饿过头的感觉实在太难熬了,现在能吃到东西便很好了。
她坐在边上一口一口吞咽,晏淮元看着却突然觉得吃食太过简陋,难以下咽起来。
虽然他曾一连几个月只啃着干硬的厚饼也不觉得怎么样,可现在见本就清瘦又娇弱的小姑娘在那啃包子……
难以分辨的涩意涌入心中。
一旁的丫鬟侍卫也在吃东西,现下只是稍作休息,活动一下手脚,等下还要赶路。
半个时辰后,几人开始收拾东西。
静谧之中,晏淮元陡然侧过头看着林中深处,黑眸骤深,石青和石风也肃下脸,石青立刻伏地听声。
“公子,三里外有二十人骑马而来。”
“拿上包袱,弃车换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