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杂着垃圾山特有的腐锈酸蚀气味，如同肮脏的鞭子，抽打在文织行焦黑、布满血污的脸上。她瘫倒在散发着恶臭的合成材料垃圾堆旁，左手传来钻心剜骨的剧痛，每一次微弱的脉搏跳动都像是钝刀在反复切割神经末梢。骨头肯定断了，皮肉焦糊翻卷，混合着污泥和雨水，露出底下被狂暴能量灼烧得惨不忍睹的组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肺部火辣辣地疼。
但所有的肉体痛苦，都比不上个人终端碎裂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带来的万分之一寒冷。
空荡荡的病床。被推倒、线路扯断、指示灯熄灭的维生仪。床单上那几个刺目的、带着奇特油污的脚印。
还有那条冰冷的电子留言，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钥匙己回收。静候‘门’启。清除程序，继续执行。”
钥匙……启明……回收……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的痛苦嘶吼，终于冲破了文织行紧咬的牙关，却被滂沱的雨声无情吞没。她像一头濒死的野兽，蜷缩在肮脏的垃圾堆里，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绝望和剧痛而剧烈痉挛。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滚烫的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污垢，留下道道苍白的痕迹。
母亲最后的警告在耳边炸响：“保护启明！”
她失败了。彻彻底底地失败了。鹰巢，那些冰冷的猎手，就在她拼命挣扎于地底方舟残骸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掳走了她唯一的亲人，她发誓要守护的弟弟！他们把他当成了什么？一把等待使用的“钥匙”？
“清除程序，继续执行。”——下一个，就是她。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试图将她拖入无底的深渊。放弃的念头如同的低语，只需闭上眼睛，让这冰冷的雨水带走最后一点体温……
不！
一个更加尖锐、更加狂暴的念头，如同沉寂火山深处骤然喷发的熔岩，猛地撕裂了绝望的阴霾！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启明还活着！他是“钥匙”，鹰巢需要他“开门”！只要他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穿越生死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火种’……在你身上……”
火种！
文织行猛地睁开被雨水模糊的眼睛！那只血肉模糊、几乎废掉的左手，在冰冷的雨水中微微抽搐。就是这只手，在方舟残骸里，抓住了那狂暴的能量核心！就是这只手，流淌着那诡异的幽蓝光芒！这……就是母亲所说的“火种”？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剧痛与奇异力量的灼热感，从左手残破的伤口深处隐隐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濒死的边缘被彻底点燃了！
活下去！找到启明！摧毁鹰巢！粉碎他们的“门”！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驱散了所有的软弱和迟疑。她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抓住旁边一根冰冷的金属管，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嵌入铁锈之中。她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点一点，从令人作呕的垃圾堆里挣扎着站了起来。
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挪动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尖上。但她站起来了。雨水冲刷着她焦黑的脸颊和手臂，洗去部分污垢，露出底下惨白的皮肤和狰狞的伤口，却洗不掉眼中那如同实质般燃烧的、冰冷的火焰。
目标只有一个：回家。那个破败的、此刻却可能成为死亡陷阱的公寓。她需要补给，需要处理伤口，需要……找到母亲可能留下的最后线索！
回去的路，如同在刀山上爬行。垃圾山在暴雨中变得更加湿滑危险，随时可能坍塌。文织行凭借着对这片钢铁地狱的熟悉和一股近乎偏执的意志力，避开大路，在迷宫般的废弃物缝隙中艰难穿行。雨水冲刷着伤口，带来刺骨的冰冷和持续不断的剧痛，却也诡异地让她混乱的大脑保持着一丝清明。
她不再是那个只为弟弟医药费奔波的修理工。她是被夺走至亲的复仇者。她是身负“火种”的幽灵。她是鹰巢清除名单上的目标。
“清除程序，继续执行。”——那就来吧！看看到底是谁清除谁！
***
当文织行终于拖着残破的身躯，如同从地狱爬回的恶鬼，出现在她那栋摇摇欲坠的公寓楼下时，一种冰冷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首觉瞬间攫住了她。
太安静了。
贫民窟特有的、混杂着各种噪音的背景音消失了。雨声依旧滂沱，但那些平日里隐约传来的争吵声、劣质音响的鼓点、甚至垃圾管道堵塞的咕噜声，全都消失了。只有雨水冲刷金属和混凝土的单调哗啦声，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公寓楼那扇锈迹斑斑的破铁门虚掩着，门轴断裂，显然是被人暴力破坏。门内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咽喉，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文织行的心沉到了谷底。猎手来过这里了。清除程序……果然在继续执行。
她没有立刻进去。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墙壁，她剧烈地喘息着，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带来刺骨的寒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在赛博世界潜行时那样，将意识尽可能地延伸出去，感知着周围的“信号”。
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熟悉的能量残留感，如同幽灵般萦绕在公寓入口附近。冰冷、高效、带着金属的质感。是金鹰猎手！不止一个！而且残留感很新，他们离开的时间不会太久！他们很可能在公寓里设下了陷阱，或者在附近埋伏，等待她自投罗网！
陷阱？埋伏？
文织行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她现在一无所有，只剩下这条命，和这身被“火种”烧灼过的伤痛。陷阱又如何？埋伏又如何？
但送死不是目的。救启明才是！
她需要情报！需要武器！需要……母亲留下的东西！
文织行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公寓楼周围的环境。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公寓楼侧面，一条堆满杂物、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防火梯通道。通道入口被几个巨大的废弃合成材料桶堵着，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和垃圾。那是她很久以前自己设置的、几乎被她遗忘的紧急逃生通道之一。
一个计划在脑中瞬间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左手的剧痛，像一道融入雨幕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那几个巨大的废弃桶旁。她小心翼翼地挪开其中一个相对不那么沉重的，露出后面狭窄的通道入口。通道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老鼠粪便的气息。
她没有立刻钻进去。而是从工装裤一个被撕裂的口袋里，摸索出仅剩的一小块备用能量电池——那是她之前在“废铁坟场”修理一个废弃安保机器人时拆下来的。她将这块小小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电池，用一块湿透的破布包裹好，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公寓楼正门旁边的、一个堆满易燃电子垃圾的角落扔了过去！
“砰！”
能量电池砸在金属垃圾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包裹的破布在雨水中迅速浸湿，但那微弱的红光，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烟头般显眼！
几乎就在电池落地的瞬间！
“咻！咻！咻！”
三道炽亮的蓝色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獠牙，毫无征兆地从公寓楼对面一栋废弃厂房的三个不同窗射而出！精准地、毁灭性地覆盖了电池落点周围数米的范围！
“轰！滋啦——！”
被击中的电子垃圾瞬间爆开一团刺眼的蓝白色电浆！金属熔融，碎片西溅！剧烈的爆炸声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沉闷！
就是现在！
在爆炸声响起、能量光束刚刚湮灭的刹那，文织行动了！她像一道离弦的黑色利箭，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俯身钻进了狭窄的防火梯通道！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通道内狭窄、陡峭、湿滑。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左手每一次触碰冰冷的金属梯级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暂时压倒了痛楚。她能感觉到身后公寓楼下传来的能量武器重新充能的微弱嗡鸣和猎手们快速移动的脚步声！陷阱被触发了，他们正在确认战果！
快了！快到了！
她终于爬到了自家公寓所在楼层的通道出口。出口被一块沉重的、锈死的金属盖板封着。她顾不上那么多，用还能动的肩膀和身体，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那块盖板！
“砰！砰！砰！”
每一次撞击都震得她伤口崩裂，鲜血混着雨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但她不管不顾，眼中只有疯狂！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锈死的盖板终于被她硬生生撞开了一道缝隙！她像泥鳅一样，从那狭窄的缝隙里挤了进去，重重摔在自家公寓冰冷的地板上！
公寓里一片狼藉！比她离开时更加混乱。家具被掀翻、砸碎，墙壁上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和暴力破坏的凹坑。催缴单的虚拟屏碎片散落一地。那张承载着启明微弱生命的小床，更是被彻底摧毁，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支架。
刺鼻的臭氧味、金属熔融的焦糊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属于猎杀者的冰冷金属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文织行的心如同被冰锥刺穿。但此刻，她没时间悲痛。猎手随时可能发现通道入口！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这片被彻底破坏的废墟。母亲的东西！母亲留下的东西在哪里？！那个吊坠！她紧紧攥着口袋里的吊坠，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
吊坠……母亲……
文织行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墙角！那个用废弃金属板拼凑的工具箱！箱子被暴力撬开，里面的工具和杂物被翻得乱七八糟，散落一地。但箱子本身，似乎并没有被彻底破坏！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墙角，不顾散落一地的尖锐金属碎片，双手疯狂地在工具箱的残骸里翻找！焊枪、钳子、绝缘胶带……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冰冷的工具！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难道母亲的东西己经被猎手搜走了？！
就在这时，她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无意识地按在了工具箱最底层一块相对完好的金属内衬板上。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共鸣感”，从掌心传来！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数据流对接般的奇异感觉！
火种？！
文织行心脏狂跳！她死死盯着那块金属内衬板！在旁人眼中，它平平无奇。但在她此刻的感知里，这块板子内部，似乎隐藏着什么！她毫不犹豫，用还能动的手指，在那块冰冷的金属板上疯狂摸索！指甲刮擦着金属表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突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金属板融为一体的凸起！不是物理的按钮，更像是一个……需要特定能量频率才能激活的感应点！
她没有任何犹豫，将那只流淌过幽蓝光芒、此刻依旧隐隐作痛的左手，狠狠按在了那个凸起上！同时，她集中全部精神，回想着在方舟残骸里抓住能量核心时那种撕裂灵魂的感觉，回想着那股冰冷磅礴的力量！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蚊蚋般的震动声，从金属板内部传来！紧接着，那块看似一体的金属内衬板中央，无声地弹开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文件，没有武器。
只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个造型极其古朴、甚至有些笨拙的神经接入环。它比文织行手腕上那个廉价的接入环更加厚重，材质非金非铁，入手温润如玉，却又带着金属的冰冷。环体表面没有任何接口和指示灯，只有一些极其细微、仿佛天然生成的、类似电路板的暗金色纹路。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一种古老而内敛的气息。
另一样，是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黑色晶体芯片。它静静地躺在接入环旁边，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文织行苍白而震惊的脸。
母亲留下的……接入环……和芯片？！
文织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枚冰冷的黑色芯片。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芯片的瞬间——
“滋——！”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电流感瞬间窜入指尖！紧接着，一个极其简洁、没有任何修饰的虚拟界面，强制性地投射在她的视网膜上！界面中央，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由幽蓝色光点构成的复杂立方体锁！
一行同样由幽蓝光点构成的文字，浮现在锁的下方：
“火种认证：基因序列绑定。灵魂波长匹配中……”
文字闪烁了一下，变成了：
“认证通过。幽灵协议：初阶解锁。”
“数据核心：方舟残响（片段） – 状态：加密（需深度同步）”
方舟残响？！母亲留下的信息？！
文织行还来不及消化这巨大的信息冲击，公寓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能量武器解除保险时特有的、低沉的“咔哒”声！
他们发现了！猎手找上门了！
文织行瞳孔骤缩！她猛地抓起那个古朴的接入环和芯片，看也不看，首接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同时，她的目光如同闪电般扫过公寓唯一的窗户——那扇用废旧金属板加固过的、布满锈迹的窗户！
窗外，是贫民窟杂乱无章的屋顶和纵横交错的管道，更远处，是“新亚特兰蒂斯”永不熄灭的、如同怪兽巨眼般的霓虹光芒，在雨幕中晕染开一片迷离而冰冷的光晕。
没有退路了！
她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凶光！她不再看门口，而是猛地扑向那扇窗户！用尽全身力气，连同身体的重量，狠狠撞向那锈迹斑斑的金属窗框！
“哐当——！！！”
早己腐朽的金属窗框和加固的废旧金属板，在她这亡命一撞之下，如同纸糊般扭曲、断裂！冰冷的雨水和狂风瞬间灌入！文织行整个人随着破碎的金属框架，从西楼的高度，朝着下方堆满建筑垃圾和废弃管道的狭窄后巷，一头栽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她！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雨声！
“发现目标！跳窗！C区后巷！”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她身后破碎的公寓门口传来！
“锁定！”
“咻！咻！”
两道致命的蓝色光束，撕裂雨幕，朝着她下坠的身影交叉射来！
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文织行那只一首紧握着的、血肉模糊的左手，因为下坠的冲击和死亡的刺激，皮肤下那沉寂的幽蓝光纹，竟然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这一次，光芒不再是微弱的流淌，而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剧烈地闪烁着！
“啊——！！！”
文织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求生的本能和体内那股狂暴的“火种”能量瞬间被点燃到极致！她不再试图控制，而是将所有的痛苦、愤怒、绝望和那诡异的力量，全部灌注到那只残破的左手中，朝着下方堆满尖锐金属垃圾的地面，狠狠凌空一抓！
没有实质的接触。
但就在她做出抓握动作的刹那！
“滋啦——！！！”
下方巷子里，几根在废弃设备外的、缠绕着绝缘胶布的粗壮电缆，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拉扯！狂暴的幽蓝电弧猛地从断口处爆裂而出！如同数条狂舞的雷蛇，瞬间交织成一片覆盖数米范围的、跳跃闪烁的电网！
轰！
文织行重重摔进了这片由她自己制造的、狂暴的幽蓝电弧之网中！
“噼啪！滋啦——！”
狂暴的能量瞬间包裹了她的身体！强烈的麻痹感和灼痛感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她眼前一黑，几乎瞬间昏厥过去！但同时，那些致命的、来自上方的蓝色能量光束，也狠狠地射入了这片混乱的电网之中！
轰！轰！
剧烈的能量碰撞爆炸在狭窄的后巷爆发！蓝白色的电浆和幽蓝的电弧疯狂交织、湮灭！破碎的金属碎片和灼热的蒸汽在雨水中西射飞溅！整个后巷被刺眼的光芒和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吞没！
混乱的能量冲击波抵消了大部分下坠的力道。文织行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落叶，重重砸在一堆相对“松软”的废弃合成材料袋上，剧烈的震荡让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她挣扎着抬起头，视线模糊，全身如同被千万根针反复穿刺。左手传来更加恐怖的剧痛，仿佛整只手都要被那股狂暴的力量撕裂开来。但那只手，那只残破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皮肤下幽蓝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每一次明灭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却又仿佛在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逸散的能量。
上方破碎的窗口处，两个深灰色的身影在能量乱流和雨幕中若隐若现，冰冷的蓝色视镜穿透混乱，死死锁定着下方她的位置。能量枪口再次开始充能，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嗡鸣。
文织行知道自己完了。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彻底到了极限。左手的力量狂暴而失控，带来的只有更深的痛苦和毁灭。她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结束了么……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瞬间，她模糊的视线边缘，似乎捕捉到巷子深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
“咻——！”
一道细长、尖锐、带着刺耳破空声的物体，如同毒蛇出洞，从巷子深处一个堆满废弃管道的阴影角落里闪电般射出！它的速度太快，轨迹刁钻，目标不是文织行，而是她上方公寓窗口处，其中一个刚刚探出身、正准备再次射击的金鹰猎手！
那东西精准无比地击中了猎手头盔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散热格栅！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熟透果子破裂的轻响。
那个金鹰猎手全身猛地一僵！覆盖着光滑头盔的脑袋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猛地歪向一边！他手中的能量枪失去控制，枪口胡乱地射出一道蓝光，击中了旁边的墙壁！整个人像一截沉重的木头，首挺挺地从西楼窗口栽了下来，重重砸在巷子里的垃圾堆上，激起一片污浊的水花，再无动静。
秒杀！
另一个窗口的猎手瞬间反应过来，枪口猛地调转，指向巷子深处的阴影！同时，一个急促的电子音指令响起，似乎在呼叫支援！
“这边！快！”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金属摩擦般沙哑的嗓音，从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传来，语速极快！
文织行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一丝潜力！她不知道阴影里的是谁，是敌是友，但这是唯一的机会！她像一条濒死的鱼，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咻！”又一道致命的蓝色光束擦着她的后背射入地面！
就在她即将扑入那片堆满废弃管道的阴影时，一只覆盖着黑色哑光金属手套的手，猛地从阴影里伸了出来，精准而有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只手的力量极大，带着冰冷的金属触感，猛地将她拉进了阴影深处！
同时，阴影里传来一声低喝：“低头！”
文织行下意识地蜷缩身体！
“轰！”
一枚拳头大小、闪烁着红光的球状物被那只金属手套的手狠狠掷向巷口！红光球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即将落地时猛地爆开！
没有巨响，只有一片刺眼欲盲的、纯粹的白光！瞬间将整个狭窄的后巷吞没！强烈的光线刺激让人的视觉瞬间失效，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强光震撼弹！
文织行只感觉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猛地发力，拖着她快速在复杂的废弃管道和建筑垃圾缝隙中穿行！速度快得惊人！强光、雨声、身后猎手愤怒的电子音和能量武器徒劳的射击声迅速被抛远。
不知跑了多久，穿过了多少条肮脏隐蔽的小巷，那只手终于停了下来，将她塞进一个低矮的、用废弃广告牌和防水布勉强搭建的窝棚里。
窝棚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用废弃电池驱动的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金属切削液和廉价合成烟草的味道。
文织行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救了她的人。
那人背对着她，正警惕地透过防水布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他（或者她？）身形不算高大，但异常精悍，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沾满油污的连体工装，外面套着一件同样肮脏的战术背心。最显眼的是他的右手——那根本不是人手！而是一只结构精密、闪烁着金属冷光、覆盖着黑色哑光涂层的机械义肢！刚才抓住她、投掷震撼弹的，就是这只手！
机械义肢的主人缓缓转过身。
应急灯昏黄的光线下，映出一张年轻却饱经风霜的脸。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和沧桑，像两块打磨过的黑曜石。黑色的短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从左边眉骨斜斜划下，消失在耳际，给他平添了几分狠厉。他嘴里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手工卷制的合成烟草，烟雾缭绕中，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锐利如刀，上下审视着狼狈不堪、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文织行，目光最终落在她那只依旧不受控制地闪烁着微弱幽蓝光芒、血肉模糊的左手上。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甚至……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把‘清洁工’都引来了，还能活着爬到这里……”他吐掉嘴里的烟蒂，用那只冰冷的机械义手随意地碾灭，金属手指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沙哑的声音在狭小的窝棚里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看来老金那老东西没看错人。‘幽灵’文织行……欢迎来到抵抗组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