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传媒的会议室内，西十八寸显示屏上的排片表像块冻僵的猪肝。《小巷深处》首日排片率2.1%，全国仅37家影院有早间场，其中22家位于郊区县城。陈墨的指关节在实木会议桌上敲出闷响，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小山：「林薇薇，这不是排片，是活埋。」
林薇薇的指尖划过显示屏上「新世纪院线」的logo——这家老牌院线联合七大影投公司，在定档公布后十二小时内，将《小巷深处》的黄金时段全部替换成好莱坞爆米花片。市场部总监推来的票房预测报告显示，按此排片，首日票房恐不足三百万，连拷贝成本都收不回。
「李建国在星瀚董事会放话了，」陆霆渊的声音从视频会议终端传来，他正在欧洲处理版权事务，西装袖口的鸢尾花袖扣在时差里显得有些模糊，「他们要让清辉的『内容为王』变成『内容为王』。」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声音像死神的喘息。陈墨突然掀翻了面前的咖啡杯，褐色液体在排片表打印件上漫延，正好遮住「新世纪院线」的联系方式：「我去他妈的排片！这片子不卖了！」
林薇薇捡起被咖啡浸透的纸张，墨迹在「小巷深处」西个字上晕开，像极了电影里盲眼老人流下的泪。她突然按下投影仪开关，屏幕切换成短视频平台的后台界面：「知道为什么流浪猫的视频能有千万点赞吗？」
市场部实习生小张愣住了：「因为萌？」
「因为真实。」林薇薇拖出《小巷深处》的未剪辑花絮，画面里是陈墨蹲在拆迁胡同里，用手机拍夕阳下的砖墙，「我们做个『寻找城市褶皱』的活动，让观众上传自己生活的小巷视频，最好的三个能获得电影周边——恐龙玩偶版的盲眼老人二胡。」
陈墨突然嗤笑：「林总真是把『萌宝经济』玩明白了。」
「不，」林薇薇点开陆念安的抖音账号，小家伙正在用恐龙玩偶演绎电影片段，「是安安把『真实的力量』玩明白了。」视频里，陆念安蹲在自家小区的巷口，给流浪猫戴上微型话筒：「咪咪，给大家拉段《二泉映月》。」这条无心插柳的视频己有89万点赞。
凌晨三点的清辉办公区，策划团队用代码搭建活动页面，林薇薇给每个上传入口都加了「情感共鸣」算法标签。她看着窗外朝阳区的灯火，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好故事像野草，给点阳光就会疯长。」
活动上线七十二小时，#寻找城市褶皱# 的话题播放量突破5.8亿。用户上传的视频里，有重庆山城的梯坎巷、上海弄堂的老虎窗、北京胡同的门墩石，每个画面都带着烟火气。某建筑系学生用无人机拍出的「城中村日落」视频，单条点赞破300万，评论区刷屏「这才是我们的故乡」。
陈墨盯着后台数据，手指在鼠标上发抖：「林薇薇，你看这个——」某三线城市的外卖小哥上传了自己在城中村巷口弹吉他的视频，配文「像电影里的老人一样，给生活拉段曲」，视频关联的电影购票链接点击量达178万。
更惊人的是陆念安的恐龙玩偶周边——原本准备的五千份周边在十分钟内售罄，二手平台上被炒到三倍价格。有买家晒图：「恐龙玩偶的二胡弦是真的能拉响！」清辉的客服邮箱里塞满了「求加周边」的邮件，其中一封来自某养老院，百位老人联名求购「会拉二胡的恐龙」。
新世纪院线总部，排片经理看着实时票房数据，咖啡杯从手中滑落。《小巷深处》的网络平台点映票房突破1.2亿，带动线下影院的午夜场出现「逆排片」现象——观众自发组织「巷口观影团」，包下被锁死的影厅。
「李总，」经理冲进总裁办公室，「清辉传媒刚发了声明，说要把网络点映收入的30%捐给城市老巷保护基金。现在微博上『欠小巷一张电影票』的话题爆了，咱们院线的官微被骂『资本冷血』……」
与此同时，清辉传媒的会议室里，林薇薇接到新世纪院线的电话，对方语气谄媚：「林总，我们想给《小巷深处》增加黄金时段排片，您看能不能谈下独家放映……」
林薇薇按下免提，陈墨突然抢过电话：「独家放映？可以。」他看向林薇薇，眼里有了笑意，「但我们的条件是，新世纪院线每个影厅都要设『巷口文化角』，展示观众上传的小巷视频。」
电话那头沉默了。林薇薇接过电话，望向窗外，某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小巷深处》的海报被朝阳镀上金边，海报上盲眼老人的二胡弦，像极了网络世界里连接千万人心的网线。
「还有，」林薇薇补充道，「每个影厅的卖品部，必须有恐龙玩偶版二胡出售，收入的10%捐给流浪动物保护协会。」
挂掉电话，陈墨突然笑出声，这是他三天来第一个笑容：「林总，你这哪里是破局，是把院线变成了你的巷口。」
此时陆念安抱着恐龙玩偶冲进会议室，举着平板电脑：「妈妈！恐龙说它上热搜了！#会拉二胡的恐龙# 排第一！」屏幕上，某个院线经理的朋友圈截图正在疯传：「今天终于明白，观众想看的不是排片表，是能照见自己的那束光。」
清辉传媒的茶水间里，云南小粒咖啡的焦香混着打印机吐出的新排片表气息。这一次，《小巷深处》的排片率回升到28%，而网络平台的点映还在继续——那些被老牌院线锁死的巷口故事，终于通过网线，照进了千万个真实的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