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空气中弥漫着一周奔波的疲惫。
沈清棠拖着行李箱,怀里还抱着一个硕大的收纳箱,站在傅斯年公寓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为了“小米”那只金贵的布偶猫,她未来一周的“室友”,竟然是眼前这个生活邋遢到令人发指的男人。
门应声而开,傅斯年穿着松垮的T恤和短裤,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刚被打扰的不耐。
他侧身让开,沈清棠踏入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外卖油腻气和淡淡古龙水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她的目光扫过客厅:沙发上随意丢弃的西装外套和领带,茶几上堆积如山的外卖餐盒,地面上散落的几本书和文件,以及——在客厅角落,一个崭新的、看起来格格不入的豪华猫窝。
沈清棠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傅斯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你这是猪窝吧?”
傅斯年正弯腰从鞋柜里给她找拖鞋,闻言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首起身,将一双男士拖鞋丢在她脚边,自己则径首走向沙发,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仿佛对她的评价毫不在意。
“勉强能住人。”他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语气慵懒。
沈清棠气结,但想到小米的病情,只能忍了。
她换上拖鞋,开始打量这个即将“借住”一周的地方。
傅斯年的公寓很大,装修风格简约现代,只是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她打开行李箱,认命地开始整理。
傅斯年坐在沙发上,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忙碌的身影。
他看到沈清棠从收纳箱里拿出一件件衣物,先是他的,再是她的。
她的动作麻利而有条不紊,将他的衬衫按照深浅色系一一挂进衣柜,连他随手乱塞的袜子,都被她拿出来,仔细地分好了左右,然后才叠放整齐。
这女人,强迫症吧?
傅斯年心想,嘴上却忍不住轻嗤一声:“你真有病。”
沈清棠整理的动作一滞,回头瞪了他一眼:“总比你生活不能自理强。”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傅斯年挑了挑眉,没再反驳,视线却在她认真的侧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灯光下,她微垂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平时略显凌厉的眉眼此刻也柔和了不少。
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认真起来的样子,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甚至,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傅斯年立刻被自己惊了一下,赶紧低下头,继续假装专心致志地玩手机,耳根却有些不易察觉的发烫。
客厅渐渐变得整洁起来。
沈清棠擦了擦额角的汗,开始收拾散落在茶几和地上的杂物。
当她拉开电视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时,动作顿住了。
抽屉的角落里,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边缘己经卷起的说明书。
她的心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说明书,封面上的台灯样式让她眼眶瞬间有些——这正是奶奶生前最常用的那款护眼台灯!
奶奶去世后,台灯也坏了,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能修的人,也没找到同款。
没想到,竟然会在傅斯年的家里,看到这款台灯的说明书。
“傅斯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台灯……你家有过吗?”
傅斯年闻声抬头,看到她手里的说明书,眼神微动,随即淡淡道:“嗯,以前的,坏了,扔了。”
“扔、扔了?”沈清棠的声音里满是失落,“哪个型号的?还能找到吗?”她不死心地翻看着说明书,试图从上面找到更多线索,希望自己能修好记忆中的那盏灯。
傅斯年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微蹙。
他记得那盏灯,是母亲以前用过的,后来搬家时嫌占地方就处理了。
他没告诉她,那盏灯早就被他拆得七零八落,零件也散失了。
沈清棠对着说明书研究了半天,沮丧地发现,即使有说明书,她也无从下手,更何况她连台灯的尸体都找不到。
“算了,”她叹了口气,语气低落,“大概是修不好了。”
她正准备将说明书放回抽屉,傅斯年却突然站起身,拿起玄关的外套,“我去买点东西。”
“欸?”沈清棠有些错愕,他这又是闹哪一出?
傅斯年没解释,径首出了门。
沈清棠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莫名其妙,但随即又被客厅角落那个碍眼的猫窝吸引了注意力。
小米要静养,这个猫窝放在这里,人来人往,太吵了。
她想了想,决定把猫窝搬到傅斯年主卧旁边那个空着的小书房。
半小时后,门锁转动,傅斯年提着一个塑料袋回来了。
他看到沈清棠正费劲地想把猫窝挪进书房,猫窝的体积不小,卡在了书房门口。
“你干什么?”他皱眉。
“小米需要安静。”沈清棠解释道,额上己经见了汗。
傅斯年没多说,放下手里的袋子,上前一步,轻松地调整了一下猫窝的角度,便将它顺利地推进了书房。
然后,他拿起那个塑料袋,走到茶几旁,从里面拿出一些细小的电子元件和一把小螺丝刀。
沈清棠好奇地看着他。
只见傅斯年拿起那本被她放在茶几上的台灯说明书,又从自己卧室的一个储物箱里翻出了一个布满灰尘的台灯底座和灯罩,赫然就是说明书上那款!
“你不是说扔了吗?”沈清棠又惊又喜。
“嗯,扔在储物箱里了。”傅斯年头也不抬,开始对照着说明书,熟练地摆弄那些零件。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平时不是敲击键盘就是滑动手机屏幕,此刻却灵巧地拧着螺丝,连接着细小的电线。
沈清棠屏住呼吸,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灯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她没想到,这个生活上粗枝大叶的男人,竟然还有这样细致的一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里只有零件碰撞的细微声响。
终于,傅斯年将最后一颗螺丝拧紧,把灯泡旋上,插上电源,轻轻一按开关。
一束柔和而温暖的黄光,瞬间洒满了茶几的一角。
沈清棠看着那熟悉的灯光,眼眶一热,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奶奶在灯下给她讲故事的夜晚。
“好了。”傅斯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娇,“你可真笨,这种小东西都弄不好。”
沈清棠吸了吸鼻子,轻声道:“谢谢你,傅斯年。”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耳尖却悄悄红了。
就在这难得的温馨气氛中,沈清棠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打破了宁静。
她拿起一看,是小区业主群的消息,林阿姨发来的。
点开消息,沈清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王叔在群里发了几张照片,赫然是她今天下午拖着行李箱进入傅斯年单元楼,以及傍晚傅斯年出门后,她独自在傅家阳台活动的照片。
照片角度刁钻,配文更是恶意满满:“大家评评理!我们小区某栋楼的女编辑,年纪轻轻,夜不归宿,成天往一个单身男人家里跑,这行为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紧接着,一个备注为“小陈快递”的人冒了出来:“王叔说的是真的,我经常看到她来这栋楼,有时候还给傅先生送饭呢!”
沈清棠气得浑身发抖,这个王叔,之前就因为她停车占了他的“老位置”而对她颇有微词,没想到现在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污蔑她!
还有那个小陈,她什么时候给傅斯年送过饭?
纯属胡说八道!
林阿姨私聊她:“清棠啊,你看到群消息没?那个王叔太过分了!你别往心里去,阿姨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你还是小心点,这事儿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她正想在群里解释,门铃却突然响了。
傅斯年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房东老刘。
“小傅啊,我过来看看房子,顺便检查下水电。”老刘笑眯眯地说道,眼神却不着痕迹地往屋里瞟。
当他看到焕然一新的客厅,以及穿着居家服、明显是刚整理完家务的沈清棠时,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他的目光又落在厨房半开的冰箱门上,一眼就看到了门边格子里放着几盒暖胃茶,那是傅斯年刚才出门顺手买回来的,沈清棠胃不好,他怕她喝不惯自己冰箱里的冰饮。
老刘的视线在傅斯年和沈清棠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沈清棠略显紧张的脸上,慢悠悠地开口:“你们……这是住一起了?”
沈清棠脸颊一热,正要开口解释小米的事情,以及她只是暂住一周,傅斯年却抢先一步,语气淡淡地开口:“嗯,她在帮我整理东西,家里太乱了。”他侧了侧身,让老刘能更清楚地看到整洁的客厅,仿佛这就是全部的解释。
老刘“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了然和打量。
他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水电,便匆匆告辞了。
只是临走前,那别有深意的眼神,让沈清棠心里更加不安。
送走老刘,沈清棠看着傅斯年,欲言又止。
业主群里的风波,房东的误会,让她感觉焦头烂额。
傅斯年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重新坐回沙发,拿起手机,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玩游戏,而是打开了那个喧闹的业主群,看着那些不堪的言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夜色渐深,小米在书房的猫窝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沈清棠洗漱完毕,躺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些流言蜚语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而傅斯年呢?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这一夜,对沈清棠而言,格外漫长。
窗外的月光,也似乎带着一丝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调皮地跳跃在她的眼皮上时,沈清棠悠悠转醒。
宿醉般的头痛让她皱了皱眉,昨晚的种种不快依旧萦绕心头。
她揉着太阳穴,有些迷糊地走出客房,准备去厨房倒杯水。
刚走到餐厅,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餐桌上,赫然摆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