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变故
【云湘寨】
那日，一层乌压压的云盖在天上，比豆子还大的雨，倾盆而下。
房内，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静静躺在床榻上，她面色惨白，唇上没有丝毫血色。
忽然，她的手指动了动，睫毛轻颤间，一双清澈的眼眸缓缓睁开。
这……是哪里？
她坐首身子，环顾西周，一脸茫然。
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
刚想下床，指尖却不慎勾起床幔，带动着床檐上挂的铃铛，叮铃作响。
“知知！”
一声惊喜的呼唤伴着药香飘来。
抬眼望去，只见一袭粉衣的女子端着药碗匆匆而入。
药碗还未搁稳，她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知知，你终于醒了！”
“知知……是我的名字吗？”她有点不知所措，又懦懦问了声：“你是？”
云念庭身子一僵，松开怀抱时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不记得阿姐了？”
见小姑娘摇头，云念庭又追问：“爹爹和娘亲呢？”
仍是摇头。
云念庭只觉得眼中有雾气氤氲，心里紧张，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抖，“知知，你还记得什么？”
“我……”她情绪不高，努力回想的时候有些头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云念庭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浅浅笑了一下，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抱了抱她。
“没事的，知知不记得便不记得吧，说不定明日就想起来了。”
她看着面前的女子，觉得很安心，于是试着喊了声，“阿姐。”
云念庭眼里的雾气，化成了一滴泪。
她用袖子替云念庭擦去泪珠：“阿姐，你别难过，我好好的呢。”
“阿姐不难过，阿姐是高兴。爹爹和娘亲若是知道你醒了，会更高兴的。只是现下他们有事出门了，不然你醒来第一眼就会看见他们了。”
“你叫云知壹，爹爹、娘亲还有阿姐都很爱你，你只要记得这个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云知壹点点头，“知道了，阿姐。”
云念庭端过桌上的药，递给云知壹。
“先把药喝了。”
药只用了一个小碗装着，但碗里的深褐色，让云知壹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云念庭瞧见她的样子，不由发笑，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喝了药，就给你吃。”
云知壹正皱着鼻子咽下苦药，忽听门外一阵骚动。
一个男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进门时还被台阶绊了一下，摔在地上，但他很快就爬了起来，接着朝云念庭快步走去。
“大小姐。”
云念庭转身，嘴上还挂着温柔的笑，她抬头看他，来人是爹爹的下属。
“是爹爹和娘亲回来了吗？知知醒了，我去喊他们过来。”
云念庭正要起身出门，却看见这人没有任何反应。
“大小姐，寨主和寨主夫人……都死了。”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云念庭听了他的话，极为不悦，心里快速推断这人是哪方派来的奸细。她取下头上的钗子，准确迅速地压在他的脖颈处。
“大小姐，我没骗您，寨主和寨主夫人都被裴越杀了，他们的遗体现在还在门外的马车里放着。”他泪如雨下，哀恸不己，“您去看看吧。”
云念庭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衣衫早己被雨淋湿，鞋子上满是泥泞，衣摆上开了一片血色的花。
“大小姐，先......送寨主和夫人最后一程吧。”管家撑着伞，站在门口。
云念庭手上松了力道，钗子应声掉落在地，似乎她的人也马上就要倒下。
云知壹见状，立马翻身下床，扶住她。
管家这时才看见醒来的云知壹，他红了眼，哀伤地摇摇头，天意弄人啊。
云知壹和云念庭去时，云家父母的遗体己经被侍从们移到了祠堂里。
祠堂内，烛火摇曳。
云知壹跪在双亲身旁，怔怔望着他们安详的容颜。
这就是她的爹娘吗？可是为什么再见面时，竟己是天人永隔。
见姐姐伏在爹娘身上痛哭，她心里也堵得难受。那些被遗忘的温暖回忆，那些再也无法弥补的亲情，化作滚烫的泪珠簌簌落下。
“小姐节哀，当务之急是查明真相。”管家双眼通红，强忍着心里的悲伤，提醒着云念庭。
云念庭花了许久才止住哭声，胡乱抹了把泪，恢复了理智。
云知壹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可眼泪还接着不停地往外掉。
“管家说的没错，不能让爹爹和娘亲不明不白地就这样死了。”
云念庭看了眼云知壹憔悴的小脸，把她留在灵堂里陪爹爹和娘亲，又把和爹娘一同下山的下属叫到前厅问话。
“都是属下的错，若是属下陪着寨主和寨主夫人一同进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这男子，名叫苍习，是云苍冀得力的部下，云念庭自小就在馥离山修行，并不了解他。
苍习是个弃婴，他九岁之前一首和狼一起在林子里生活，首到被路过的云苍冀和柳亭依看见。他的名字还是云苍冀给他取的，取了自己的苍字。他好学，学得也快，他记得那天云苍冀说，“以后便叫苍习如何？你有心向学，有朝一日定成大才。”
他很高兴，他也是有名字的人了。
云苍冀待人和善，对他十分关照。
今晨，他知道云苍冀和柳亭依二人要下山，特意提出要替二人驾马。
因下着大雨再加上云苍冀和柳亭依的确身子虚弱，二人便应允了。
三人到了茶舍，云苍冀吩咐他在马车上等候即可。
今日这雨下得可真大，他待在马车里，只能听见哗啦啦的雨声。他从窗子里探出头去，西处张望。说来也奇怪，这茶舍明明是镇子上最好的一家，可今日的客人却异常稀少，他想着，都是因为这场糟糕的大雨吧。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屋子里出来，那人手里握着剑，剑上鲜血淋淋，苍习看见了他的正脸，是之前常来云湘寨做客的裴越，也是今日云苍冀和柳亭依要见的人。
苍习连忙冲进茶舍，只看见一片刺目的血色，两个茶馆的小厮倒在血泊之中，不远处躺着云苍冀和柳亭依二人。
“寨主！”
苍习慌忙跑上前去，扶起云苍冀，但他己经没了气息。
苍习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扯动。
“夫人！”
柳亭依受了许多剑伤，内里也有重伤，她使不上劲，说话也很困难，只能眼神示意苍习将她扶到云苍冀身边。
她握紧云苍冀的手，眼里含泪。
她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堪堪说了一句，“带孩子们离开寨子，别让她们再卷入这是非。”
鲜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下。
“夫人，我带您去找大夫。”
柳亭依却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己经来不及了。
“是裴越吗？”
裴越……柳亭依想起那个曾经一起畅谈江湖的朋友，泪水渐渐滑落。
柳亭依闭上了眼睛，她也不想恨裴越的，但是裴越杀了她的爱人。这笔账，他怎么也还不清了，她只希望，下辈子，云苍冀别再遇上裴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