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车间里,警察破门而入的瞬间,我看到手臂上的寄生根须突然暴走。
它们疯狂钻出皮肉,裹住我全身猛力撕扯。
剧痛中,我看到根须尖端凝聚成一张贪婪的嘴。
高小雅惊恐尖叫:“不!协议不是这样的!”
可当警察的手电光刺破黑暗,我才看清——
>臂上根本没有任何根须,只有我自己指甲留下的深深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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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撞门的巨响,像把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张杰辉几乎被那“嗡鸣”撑爆的太阳穴。
嗡——!
那声音瞬间拔高到顶点,尖锐、冰冷,像无数根冰针在他颅腔里疯狂搅动。右臂那个血窟窿里的幽蓝磷光猛地炸开,吞噬了所有光线,也吞噬了他残存的那点属于自己的意识。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和冰冷意志,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把他淹没。
“呃——!!!”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他喉咙里撕裂而出。就在这一刹那,他“看”到了,也“感觉”到了——地狱降临。
噗嗤!噗嗤!噗嗤!
他右臂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在他扭曲的感知里猛地爆裂开来!不是流血,是喷涌!无数条拇指粗细、裹满粘稠黑血和碎肉的黑色根须,如同被激怒的毒蟒群,疯狂地喷射、扭动着钻出来!它们油亮、湿滑,表面密布着令人作呕的吸盘。
它们没有扑向近在咫尺、举着针管的高小雅。
它们的目标,是他自己!
脖子!胸膛!腰腹!双腿!无数条冰冷滑腻、带着毁灭力量的“根须”闪电般缠了上来!坚韧的工装布料在他扭曲的感知里如同薄纸,“嘶啦”一声被轻易撕开!那些可怕的吸盘,狠狠吸附在他的皮肤上,疯狂地吮吸着他的血肉和生命力!更恐怖的是,一些根须的尖端猛地张开,露出布满细小、森白利齿的“口器”,狠狠咬下!
“啊——!!!”
张杰辉的惨叫己经完全变形,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绝望。在他的“世界”里,他整个人被这无数疯狂扭动、撕咬、吞噬的黑色根须包裹、拉扯,像一个坠入蛛网的飞虫,被悬吊起来,剧烈地痉挛、抽搐。每一寸皮肤都在被啃噬,每一块骨头都在被绞磨。那深入骨髓的剧痛,是真实的,真实到让他灵魂都在燃烧!
就在这地狱景象的顶点,在他被“根须”缠绕得快要窒息的脖颈处,一根最为粗壮、最为凶戾的“根须”尖端,在疯狂地扭曲、膨胀……最终,凝聚成形!
一张嘴!
一张模糊的、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贪婪裂开、布满密密麻麻尖牙的嘴!它对着张杰辉,无声地张开,带着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吞噬欲望!
“不——!协议不是这样的!!!”
高小雅那充满极致恐惧和崩溃的尖叫声,刺破了张杰辉的惨叫,也刺破了这混乱的时空。那声音里的绝望,像针一样扎进他狂乱的意识。
*协议?什么协议?不是她……让我变成这样的吗?*
这个念头,如同沉入沸腾油锅的一滴水,在他被剧痛和幻觉完全占据的脑海里,激起了一丝微弱却尖锐的涟漪。巨大的困惑和惊悸,如同沉船前最后的气泡,在恨意的油污中艰难地冒了一下头。
也就在这一刻——
砰!!!
车间那扇饱受摧残的巨大铁门,在数名警察的合力撞击下,发出一声金属彻底崩断的哀鸣,轰然向内倒塌!门板砸在水泥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起漫天灰尘。
几道雪亮刺眼、如同实质利剑般的强光手电光束,瞬间刺破门外浓稠的黑暗,狠狠劈开了车间内部弥漫的浑浊空气和飞舞的尘埃。光柱精准无比,带着无可置疑的权威,瞬间锁定、笼罩了空地中央的两人!
“警察!不许动!张杰辉!高小雅!”炸雷般的吼声在空旷的车间里隆隆回荡,带着一种终结混乱的力量。
光!
刺目的、冰冷的光!
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张杰辉被黑暗和幻觉填满的双眼,也捅进了他狂乱如沸粥的大脑!
嗡——!
脑子里那持续不断的、几乎成为他世界背景音的尖锐嗡鸣,被这强光一激,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发出一声刺穿耳膜的尖啸,然后……啪!
断了。
声音消失了。
那股疯狂撕扯他、吞噬他、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的意志,如同退潮般瞬间抽离!
悬空感消失了。
勒紧脖子、缠绕全身、疯狂撕咬皮肉的可怕“根须”……也消失了。
仿佛一场无比逼真的噩梦被强行按下了停止键。
“呃…嗬……”张杰辉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烂泥,从并不存在的“悬吊”状态猛地向前扑倒,“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灰尘被他砸得飞扬起来,在强光手电的光柱里狂乱舞动。
剧痛还在,但来源清晰无比——是摔的!是撞的!是刚才自己指甲在手臂上疯狂抓挠留下的!是精神高度紧绷后骤然松弛带来的虚脱和撕裂感!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全身的酸痛。他下意识地,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无法置信的惊恐,猛地扭头看向自己那“被根须吞噬”的右臂!
手臂上的衣服袖子,确实被抓烂了,破烂的布条挂在胳膊上,狼狈不堪。皮肤上布满了一道道深深的血痕,纵横交错,皮肉翻卷,鲜血正顺着伤口缓慢地渗出来,染红了手臂和身下的水泥地。那血,是温热的、鲜红的,带着铁锈味。
没有黑血。
没有脓液。
没有蠕动、油亮、带着吸盘和利齿的黑色根须。
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自己指甲留下的、触目惊心的抓痕!伤口周围,皮肤因为过度抓挠和紧张而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微微。那血窟窿……哪有什么幽蓝的磷光?那不过是一个边缘红肿、血肉模糊的伤口,一个被他自己反复蹂躏、加深的伤口!
所有的一切——那钻心的冰冷、那蠕动的异物感、那被吞噬的剧痛、那恐怖的根须和那张贪婪的嘴……全都来自他自己的大脑?是他自己的手,把自己抓成了这副血肉模糊的鬼样子?
“嗬…嗬嗬……”张杰辉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介于呜咽和惨笑之间的声音,巨大的荒谬感和后怕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那个同样被强光笼罩的身影。
高小雅。
她精心描画的口红在惨白如纸的脸上显得异常刺眼。她微微张着嘴,脸上最后一点强装的冰冷彻底粉碎,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巨大惊恐和一种……被欺骗的狂怒?她的视线,并没有完全聚焦在张杰辉身上,而是死死地盯着他脚边不远处,水泥地上摔碎的玻璃渣和一小滩残留的、在强光下折射出诡异蓝紫色微光的液体——那是从破碎的注射器里流出来的东西。
刚才那声撕心裂肺的“协议不是这样的!”尖叫,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她只是急促地喘息着,身体微微发抖,看着张杰辉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愤怒,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计划彻底崩盘的绝望?
“不许动!举起手来!”警察的厉喝打破了这死寂般的几秒钟。几名警察持枪,战术手电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牢牢锁定着两人,迅速从倒塌的大门处呈扇形包抄进来,脚步声在空旷的车间里急促回响。
张杰辉像被抽掉了脊椎,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臂上火辣辣的剧痛和满手的鲜血无比真实。他看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又看看前方失魂落魄、眼神狂乱的高小雅,再看看地上那滩散发着诡异光泽的蓝紫色液体碎片。
“协议……”他喃喃地重复着高小雅刚才尖叫的词语,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彻骨的冰冷疑问。
雪亮的灯光如牢笼,将他钉在原地。高小雅被警察粗暴地按倒,她的目光仍死死钉在那滩碎裂的蓝紫色液体上,嘴唇无声翕动,像在诅咒某个失信的魔鬼。张杰辉抬起自己血淋淋的手臂,真实的刺痛感让他浑身发抖——没有根须,没有利齿,只有他自己抓出的道道深痕。
“样本……协议……”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像冰渣刮过喉咙。警察的吼声、手铐的冷响、高小雅绝望的眼神,连同地上那滩诡异反光的液体碎片,拧成一股冰冷的漩涡,将他仅存的理智一点点绞碎。
他盯着手臂上翻卷的皮肉,一个更恐怖的念头浮上来:如果刚才的撕咬吞噬全是幻觉,那此刻手臂上火烧火燎的痛,是否也是某种更深层操控的烙印?那东西,是否正潜伏在幻觉的灰烬之下,冷眼等待下一次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