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北纬55度时，信鸽带回了新消息。莱茵河图书馆的管理员在信里画了张简易地图，标注着“铁锈花海”的位置——那是片被废弃的钢铁厂，据说最近长出了会开花的植物，花瓣上带着和光稻相似的锈纹。
“开花的钢铁厂？”汤米把信纸上的地图凑到阳光下，三年前他在类似的工厂里，被变异的金属藤蔓划破过手臂，至今伤疤还泛着青黑色。阿明却指着地图角落的小标记，那是守桥人画的麦穗图案：“老管理员不会骗我们，那里一定有种子的故事。”
驶入内陆平原，荒原上渐渐出现林立的烟囱，像插在地上的锈蚀长矛。钢铁厂的围墙早己坍塌，铁门倒在丛生的杂草里，门楣上“钢铁铸就未来”的标语被藤蔓覆盖，只露出“未来”两个字，旁边缠绕着橙红色的花，花瓣边缘泛着铁锈色，风一吹就簌簌掉落锈粉。
“是‘锈铁花’！”莉娜蹲下来细看，花瓣里嵌着细小的金属碎屑，根须扎在锈迹斑斑的铁轨缝隙里，“它们在吃铁！”检测仪器显示，这种花能把金属锈蚀转化成养分，花瓣的橙红色正是铁离子的颜色。
厂区深处传来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用锤子砸铁块。循声走去，废弃的炼钢车间里亮着电焊的火花，一个穿工装裤的年轻人正蹲在熔炉旁，往里面撒着什么，炉膛里的火焰突然变成了奇异的绿色。
“你们是……种子信使？”年轻人摘下护目镜，眼睛在火光里亮得惊人。他的工装裤上缝着块布标，上面绣着和盐岛灯塔相似的麦语符号。“我叫铁蛋，守着这厂子两年了。”他指着熔炉旁的培育架，上面摆着十几个陶罐，每个罐里都种着锈铁花，花茎上缠着细细的铁丝，“这些花能净化土壤里的重金属，但开花后就会枯死，留不下种子——首到上个月，收到信鸽带来的共生稻种。”
铁蛋掀开一个密封的玻璃罐，里面的锈铁花正开得旺盛，花瓣上的锈纹与稻穗纹路交织，根部缠着圈绿色的根须——那是和光稻的根。“把稻种和花种埋在一起，花就不会死了。”他指着监测屏，上面的数据显示，共生后的锈铁花不仅能结籽，还能把吸收的金属转化成无害的结晶体，储存在花托里，像一颗颗生锈的珍珠。
车间的角落里堆着厚厚的日记，是铁蛋父亲留下的。老人曾是钢铁厂的工程师，战争爆发后，带着工人在厂区里种植物，试图修复被污染的土地。“最后一页写着‘锈铁成泥日，便是花开时’。”铁蛋摸着日记上的字迹，“我爹到死都相信，这些被我们当成垃圾的锈铁，终会变成养花的泥土。”
当天下午，众人跟着铁蛋去看“钢铁花园”。那是用废弃的炼钢炉改造成的培育棚，炉壁上的锈迹被打磨成了细密的网格，里面填着鲁尔区的“血土”和盐岛的海水结晶，共生稻与锈铁花交错生长，稻穗的金光与花瓣的橙红相映，把灰暗的车间染成了温暖的色调。
莉娜突然发现，培育棚的地面在发光。掀开表层的土壤，下面是层密密麻麻的菌丝，像金色的网络连接着每株植物的根部。“这是菌根的网络！”她惊呼，“从先贤祠带出来的菌根真菌，在这里长成了传递养分的高速公路！”阿明想起凯瑟琳的话，原来那些看似弱小的菌丝，早己在看不见的地方，编织起跨越千里的生命桥梁。
傍晚时分，铁蛋用锈铁花的花瓣和共生稻的稻壳煮了锅粥。粥里飘着淡淡的铁锈香，却意外地甘甜。大家围坐在熔炉旁，看着铁蛋把新收获的锈铁花种子装进铁皮盒：“我要把这些种子送到每个废弃的工厂，让所有生锈的地方都长出花来。”他给信鸽的腿上系上种子袋，“给冻土带的伊娃送一份，告诉她极光下的稻子，在这里有了会开花的朋友。”
离开钢铁厂时，夕阳正把烟囱的影子拉得很长。锈铁花的种子随着风，落在铁轨的缝隙里、废弃的机器上、甚至车队的车顶上，像撒下了一把把会发芽的星火。阿明从后视镜里望去，培育棚的灯光在暮色里闪着，铁蛋正站在熔炉旁，往炉膛里撒着新的共生种子，绿色的火焰舔舐着锈铁，仿佛在给冰冷的钢铁注入新的生命。
车窗外，荒原上的锈色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橙红——那是被信鸽和风吹散的锈铁花种子，正在唤醒更多沉睡的土地。莉娜把脸贴在保温箱上，听着共生稻生长的声音，突然轻声说：“你看，连锈铁都能开花，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导航屏上，新的红圈正在向南移动，那里标注着“大陆腹地的绿洲”。阿明知道，他们的旅程还远未结束，但每一步留下的脚印里，都藏着种子与土地的约定，藏着锈铁与繁花的和解，藏着所有关于重生的、最温柔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