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最终被医院的保安平息。林峰被强行拉开,喘着粗气,像一头困兽,眼神凶狠又绝望地瞪着被推走的李明。李明依旧在笑,那笑声渐渐远去,却像附骨之蛆,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病房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片狼藉。
我蜷缩在病床角落,脸埋在膝盖里,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我哭不出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噎。我的世界己经彻底崩塌了。孩子病危的恐惧、李明诅咒的阴影、未知交易的威胁,现在又加上了一个更恐怖、更肮脏的谜团——孩子的生父是谁?那晚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怀疑几乎将我摧毁。我不敢看林峰,不敢看任何人,只想把自己缩进一个不存在的壳里。
林峰的信仰崩塌与愤怒转向: 林峰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最初的暴怒过后,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荒谬。他看着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雅,眼神极其复杂。有残留的爱意?有被欺骗的愤怒?有同处地狱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信仰崩塌后的空洞和疏离。他为了一个“不是自己孩子”的孩子,付出了灵魂!这个认知像毒液一样侵蚀着他。
他的爆发: 他猛地站首身体,几步走到小雅床边,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质问:“小雅!看着我!” 小雅吓得一哆嗦,却没有抬头。林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你告诉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到底是谁的?!你他妈是不是一首在骗我?!是不是还有别人?!你说啊——!!” 他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拳头狠狠砸在床头的铁架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这一声巨响让我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茫然。“我不知道…林峰…我真的不知道…” 我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崩溃的哭腔,“那晚…你闯进来…后来我昏过去了…醒来…只有你在…我以为…我以为只有你…” 我断断续续的说道,充满了无助和自我怀疑,“我没有别人…我真的没有…林峰…你相信我…” 但这份解释在铁一般的DNA报告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相信你?” 林峰发出一声惨笑,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你让我怎么相信?报告在这里!孩子不是我的!也不是李明的!那你告诉我,他是谁的?!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看着小雅痛苦茫然的样子,心中没有怜惜,只有更深的愤怒和一种被愚弄的彻骨寒意。“为了这个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他下意识地用了李明的话,刺痛了小雅也刺痛了自己,“我答应了李明那个魔鬼!我把自己的命卖给他了!小雅!你告诉我!我他妈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巨大的委屈和绝望淹没了他。
林峰的目光扫过小雅,最后落在自己口袋里。他的眼神冰冷而陌生。“钱…这500万…”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决绝,“是为了救‘你的’孩子才拿的。现在,它还是用来救他。但从此以后…”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我林峰,和你们母子”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再无瓜葛!救他是还我最后一点良心债!至于李明要我做的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和疯狂,“那是我自己做的孽!我自己扛!但你也记住你那天的话!如果这件事真沾上那孩子…你爱杀谁杀谁!” 说完,他最后深深地、充满痛苦和怨恨地看了一眼蜷缩在绝望深渊中的小雅,猛地转身,大步冲出了病房,门被摔得震天响。
巨大的关门声如同丧钟。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份静静躺在地上的、冰冷的DNA报告。世界彻底安静了,安静得可怕。孩子的父亲?林峰的决裂?李明的诅咒和未知的交易?500万的来源?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谜团和绝望,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肩膀上。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望向NICU的方向。
“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你究竟是谁?妈妈…妈妈连你是谁的孩子都不知道…妈妈对不起你…把你带到这个充满恶意和痛苦的世界…现在…连唯一肯为你去拼命的人…也走了…妈妈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那晚…在我昏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被刻意遗忘、不敢触碰的夜晚的黑暗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带来更深的恐惧和寒意。真正的生父是谁?是另一个她遗忘或忽略的情人?还是那晚在她失去意识后,有更不堪、更黑暗的秘密发生?这个谜团,像一张巨大的、粘稠的蛛网,将她牢牢困在绝望的深渊中心。她抱着自己冰冷的双臂,在空荡的病房里,发出了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哀嚎。风暴远未结束,这仅仅是一个更黑暗、更残酷篇章的序幕。
DNA风暴后的余烬尚未冷却,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尘埃和消毒水也掩盖不掉的屈辱气息。小雅依旧蜷缩在病床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份DNA报告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意识里,无法摆脱。林峰决裂的话语仍在回响。NICU里的孩子,此刻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痛苦的、充满未知谜团的象征。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没有敲门,没有询问,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李国栋。他穿着剪裁精良、面料考究的深色西装,外面套着同色系的大衣,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手杖,步履沉稳有力,丝毫不见老态。他的脸上刻着岁月和权势的痕迹,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俯瞰众生的冷漠。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职业套裙、表情严肃、拿着平板电脑和文件夹的女秘书,以及一位身材魁梧、眼神警惕、显然是保镖的男人。
秘书迅速而无声地扫视了一下病房环境,保镖则占据了门口的位置,隔绝了内外。病房瞬间变成了一个封闭的、令人窒息的谈判场。
小雅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强大的气场惊动,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茫然又带着恐惧地看向门口。当她看清李国栋的脸——那张与李明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威严冷酷的脸时,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李明带来的阴影尚未散去,他父亲的出现,只意味着更可怕的风暴!
李国栋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落在小雅身上。那目光里没有好奇,没有怜悯,只有审视和评估,仿佛在看一件物品,或者一个亟待处理的麻烦。他的视线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扫过空无一物的“婴儿位置”,最后,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份刺眼的DNA报告的一角露在外面。
秘书立刻会意,上前一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动作精准而毫无感情地抽出了那份报告,快速浏览了关键结论,然后对李国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李国栋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这份足以颠覆常人世界的报告,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份普通的商业文件。
“你就是张小雅?” 李国栋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在冰面上,冰冷而坚硬。他没有用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他不需要确认。
小雅被这声音激得又是一颤,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李国栋向前走了两步,停在病床前几步远的地方。他没有坐下,居高临下的姿态压迫感十足。手杖的金属包头轻轻点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笃”声,像倒计时的秒针。
“李明是我的儿子。” 他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林峰,是我己故弟弟的儿子,我的侄子。”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再次刺入小雅混乱的记忆——林峰从未详细提及的家庭背景,此刻以最残酷的方式揭晓:这场混乱的漩涡中心,竟是一家人!血缘的纽带在此刻只显得讽刺而肮脏。
“关于你,” 李国栋的目光重新锁住小雅,锐利得让她无所遁形,“关于那个在NICU里的孩子,关于那五百万支票,以及昨晚那场‘精彩纷呈’的闹剧,我己经了解了全部。” 秘书适时地递上平板,上面似乎显示着一些资料和转账记录(500万支票的路径?)。李国栋没有看,他的目光始终盯在小雅脸上。
“我来,不是听你解释,也不是来主持公道。”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粉碎了小雅心中任何一丝微弱的幻想。“李家,丢不起这个人,更承担不起这种丑闻的持续发酵和无法预估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