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如同冰冷的刻刀,将道理凿进殷殇脑海:
“太极生两仪,两仪即阴阳。
阳极阴生,阴极阳长。
你体内此刻,死气弥漫反噬,生机微弱枯竭,阴阳失衡,故伤重难愈。
若要恢复,甚至掌握那殇铃,你需做的,不是强行驱逐死气,而是…引导它,转化它,让它流转起来,滋养那一点微弱的生机!”
“引导…转化?”
殷殇似懂非懂,这完全颠覆了他之前对抗死气的本能。
“观想!”
奇门的声音陡然严厉,
“观想一盏灯!灯焰为阳,灯身为阴。
灯油燃尽,灯焰则灭;然若有新油注入,灯焰复燃。
阴阳流转,生生不息!将你体内的死气,视为灯油!将你掌心的印记,视为灯盏!将你剑中之灵,视为引燃之火!”
这比喻如同醍醐灌顶!殷殇心神剧震,猛地看向那盏青铜古灯。
摇曳的琥珀色火焰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与体内混乱的能量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他再次闭目,摒弃杂念,全力观想。
想象着缠绕脏腑的灰败死气,如同粘稠的黑色灯油,缓缓流向左手掌心的黑莲印记(灯盏)。
想象着「骨鸣」剑柄传来的脉动清流,如同一点星火,注入那黑莲印记之中!
起初毫无反应,死气依旧顽固地盘踞。
但殷殇毫不气馁,一遍又一遍地观想、引导。
奇门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冰冷的磐石,唯有那盏灯的光芒稳定地照耀着这片小小的庇护所。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拱门外的撞击声时强时弱,如同催命的鼓点,却无法穿透灯焰形成的光晕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殷殇精神几乎耗尽之时——
嗡!
他左手掌心的黑莲印记,猛地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
一股微弱的吸力产生,一丝缠绕在肺腑边缘的灰败死气,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流向掌心!
同时,那被引导而来的死气,在触及黑莲印记的瞬间,并未被吞噬或驱散,而是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磨盘!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淡淡暖意的气息,竟从那被“研磨”的死气中分离出来,如同细小的溪流,反向流回他枯竭的经脉和脏腑!
虽然只有一丝,却如同久旱逢甘霖!
殷殇浑身一震,内腑那刀割般的剧痛竟然真的减轻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一种难以言喻的通透感,伴随着巨大的疲惫袭来。
“感觉到了?”
奇门冰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肯定,
“这便是阴极阳生,生死流转的一丝真意。
继续!引导死气入盏,以剑灵为火,炼阴化阳,滋养己身!不要停!”
希望,在这一刻变得真实而具体!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殷殇与自身、与时间的一场残酷角力。
在青铜灯焰的稳定照耀下,在拱门外魂魇永不疲倦的冲击背景音中,殷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引导、观想、炼化的过程。
每一次引导死气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精神。
每一次炼化产生的微弱生机,又如同甘露般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内腑,带来一丝力量,支撑他进行下一次更艰难的引导。
奇门如同一个最严苛的导师,极少开口,但每次殷殇濒临极限,心神涣散,或者对能量流转出现偏差时,他冰冷的声音总会如同警钟般及时响起,精准地指出问题,修正方向。
“心神守一!阴阳流转,心念为枢!”
“死气淤塞?观想灯油流动,河道自通!意志即河道!”
“生机微弱?炼化不足!引火再旺三分!你剑中之灵,岂止于此?”
“贪多求快?欲速不达!涓涓细流,终成江河!”
在奇门近乎冷酷的鞭策下,殷殇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
最初只能引导一丝死气,炼化出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生机。
渐渐地,他能引导更多的死气,炼化出的暖流也粗壮了一丝,对脏腑的修复效果也明显起来。
内腑的剧痛在持续减轻,枯竭的本源如同龟裂的大地,被这细微却持续不断的生机之雨缓缓浸润。
更奇妙的变化发生在体外。随着他对体内阴阳二气流转的感悟加深,尝试着将一丝炼化后的精纯生机与一丝被引导至掌心的精纯死气(阴气)同时外放、调和。
起初,只是掌心出现一团模糊的、不断扭曲溃散的灰白气旋。
失败。
溃散。
再尝试。
奇门冷眼旁观,只在气旋结构即将崩溃引发小范围能量紊乱时,屈指一弹,一缕极细的琥珀色光丝射入气旋,强行将其稳定下来,避免反噬伤及殷殇。
“阴阳相抱,负阴而抱阳。”
奇门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刻刀,将古老的智慧刻入殷殇的意识,
“气旋中心,便是阴阳交汇之点。心神为引,意志为骨,构其形,定其性!何谓太极?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循环往复,周行不殆!观想它!”
殷殇福至心灵,摒弃了强行控制的念头,转而将心神沉入对“太极”意象的感悟。
想象着混沌初开,清浊分离,阴阳二鱼首尾相衔,流转不息。
他将那精纯的生机与死气不再视为对抗的力量,而是构成一个完美循环的两面。
他缓缓摊开双手,左手掌心向上,凝聚出一缕精纯的、带着温润生机的白色气息;
右手掌心向下,凝聚出一缕精纯的、带着森然死寂的黑色气息。
然后,他双手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在胸前虚合。
嗡!
这一次,不再是扭曲的气旋!一幅首径尺许、凝实而清晰的太极图虚影,赫然出现在他双掌之间!
黑白二色分明,阴阳鱼眼灵动,缓缓地、稳定地自行旋转着!虽然还很虚幻,需要他持续的心神维系,但那股圆融流转、自成循环的意境,己清晰无比!
太极图成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场以其为中心扩散开来。
地上散落的碎石、尘埃,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围绕着太极图缓缓悬浮、旋转。
那盏青铜古灯的灯焰,也似乎受到了某种共鸣,猛地向太极图方向摇曳了一下,光芒似乎更亮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