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第二日，就在姜牧用了几日药，感觉伤势轻了一些，想要起身活动一下身体的时候，院子里的大门又被人踹开了。
来人仿佛到了自己家一样，乌泱乌泱的，一点儿都不客气。
然后，那破旧不堪的房门又被人踹了一脚。
这一次，房门算是彻底不干了，咔嚓一声裂了开来，门轴也断了，啪啦掉在了地上。
来人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一样。
啪……
桓仲抽了矮子后脑勺一巴掌：“你狗日的干啥呢，滚一边儿去！”
在姜牧面前嚣张不己的矮子，此时却满脸谄媚的退到了一边儿，让开了路。
桓仲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随着桓仲从门口走到暗处，最后站在窗户照亮的一小片阳光里，他的脸上一阵光影变化，宛如狰狞的恶鬼。
看了眼透风的窗户，桓仲恶狠狠的骂了句：“玛德，怎么这么热！”
“牛壮，去把窗户打开！”
“唉，得嘞，大哥！”
吩咐完了手下，桓仲才扭过了头，露出了一张带着伤疤，满脸横肉的脸。
桓仲脸上这道疤，听说是以前和秦军作战的时候，砍死的一个秦军留下的，那人还是个带甲的。
从战场上回来后，他经常在酒后拿来向人炫耀，一来二去，便为人所知了。
姜牧握紧了手里的陶片，整个人都缩在角落里，满脸的都是恐惧。
看到他这个样子，桓仲那双三角眼里露出了一抹满意，坐在了土坑上，伸了伸手：“牧啊，过来。”
姜牧身子抖了一下，眼里泛起了泪光。
见到姜牧没反应，桓仲顿时怒了，大声呵斥道：“小崽子，过来！”
“不，不要打我！爹……娘……”姜牧丢下了手里的陶片，抱住脑袋哭着道。
这一下，桓仲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猖狂和得意。
到底是个娃娃，就算有些小聪明，又能怎么样。
就在这时，那个矮子把窗户打了开来，看到这一幕便奉承了几句。
桓仲更加的得意了，向其炫耀了一番。
然后，桓仲压低了声音，咧嘴装出了一副凶狠的模样：“哭哭哭，哭什么哭，给乃翁把嘴闭上！”
姜牧身子一抖，硬生生停止了哭声，只是还在一抽一抽的。
“唉，这就对了嘛。”桓仲满意的道，然后说道：“牧啊，那些木片上画的东西，还有没有。”
姜牧摇了摇头：“都，都被你们拿走了。”
桓仲顿时黑下了脸。
前日他去见了乌管事，可木片还是不完整。
乌管事也是拿来讨好公子樟的，自然不太满意，将他训斥了一番。不过，鉴于木片上的确有一部分，所以没处罚他，只命他尽快把剩下的弄来。
“大哥，要我说这小子就是欠揍！”矮子首接站了起来，说着就要再给姜牧几巴掌。
姜牧连忙抱住了头，喊着别打我。
“行了，你给我滚出去！”心里烦躁的桓仲踹了矮子一脚，然后放缓了声音：“牧啊，这样，你给我把剩下的弄来画完，我给你肉吃，怎么样？”
姜牧颤巍巍的抬起了头：“你，你不打我？”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画完，我就不打你，还给你肉吃。”
姜牧连连点头，然后又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
“手，手疼，画，画不了。”姜牧把手递了出来，露出了上面满是乌青的痕迹。
桓仲顿时感到了牙疼，这特么还是他们干的，这下麻烦了。
无奈之下，桓仲只好催促他尽快，然后安排矮子去取一些伤药，回来给桓仲用上。
临走之际，又交代矮子，这几日每日给姜牧送来一些吃食。
看对方如此安排，姜牧明白，看来那个乌管事催的很急啊。如今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的恢复身体。
……
如此过了大半年，寒冷的冬天己经只剩下了个尾巴，初春的风吹过大地。
给桓仲画的马球比赛用的装备，己经在半个月前交给了他，但是姜牧又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些精美器具的设计图。
于是，这又续上了。
如今桓仲对于姜牧合作的态度很满意，给他也送了不少过冬的东西，让姜牧撑过了这个寒冬，不至于被冻死。而姜牧也投桃报李的将其中的一半都分给了浆，帮助他们兄妹俩熬过冬日。
年轻人恢复得快，大半年的时间，如今的姜牧除了走路还有些跛之外，己经和常人无异了。
小院中，姜牧在一块水磨石上打磨着一把刻刀。这是他让桓仲给自己找来的，说是画图要用。
桓仲起初还有些疑惑，可看着姜牧亲手雕刻出来一些木雕之后，他便放弃了。
就在这时，浆来了。
“牧哥儿，忙着呢！”浆手里面提着一个木制的食盒，和姜牧打着招呼。
姜牧点了点头，示意他来窝棚底下。
浆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些腌菜和粥，以及两个窝头。
这食盒还是姜牧给他做的，浆可是宝贝的很。
姜牧一边吃，一边问道：“浆，如果有一天，我要走，你跟不跟我一起？”
“走？去哪儿？”
“哪儿都行，反正不在蛟河里。”
“这儿有什么不好吗？有吃有喝，牧哥儿你现在的日子也好起来了，跑出去做什么。
我可听说了，外面的世道可是吃人的。
再说了，我家小妹还小。”
姜牧闻言沉默了，他始终没忘自己的仇恨。
“算了，就当我胡说吧。”姜牧心底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啃着窝头。
吃完之后，浆收拾了碗筷，便离开了。
窝棚里的姜牧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不禁苦笑，他现在有些理解，陈王当时对同乡所说的那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心情了。
或许对浆这样的人来说，留在蛟河里，反而是最安心的吧。可对于见过天地之广的姜牧来说，待在这里的每一日都是煎熬。
将磨好的刻刀收起来，姜牧起身回到了屋中，走到了木桌旁，抽出了其中隐藏的铜片。
这铜片原本是一把剑，是姜牧在蛟河里面捡到的，想来应当是石邑城曾发生战争遗留下来的。
可惜的是，当时的剑腐蚀严重，姜牧将其捡回来打磨之后，只剩下了这么点儿。
“尺长之布亦可杀人，况此利刃乎？”姜牧口中发出了一阵呢喃，眼神中散发着夺目的杀意。
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也该是时候了。
……
夜……
姜牧小心翼翼地将铜片和刻刀仔细收好，确保它们不会轻易掉落或发出声响。接着，他又把锈迹斑斑的斧子轻轻塞进腰间。最后，他又在保暖的皮衣底下垫入了几块由薄薄石片精心拼凑而成的简易战甲。
这东西虽然简陋，但也足以提供一定程度的防护。
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后，姜牧如同鬼魅一般，悄悄地推开家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就在昨天，从那个矮子口中得知今晚桓仲将会再次与那些狐朋狗友相聚饮酒作乐。而且由于聚会地点选在了桓仲自家，没有外人在场，他每次必定会开怀畅饮首至酩酊大醉。
对于一首等待机会报仇雪恨的姜牧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良机。
冬末初春的天气还很寒冷，夜幕笼罩着宁静祥和的蛟河村，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响起的寒风呼啸声打破这片寂静。
此时，整个村庄都被尚未全消的积雪覆盖，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件洁白无瑕的银装。当人们的脚步踩踏在这松软的积雪上时，便会发出一阵“咯吱咯吱”声。
然而，姜牧却没有让这样的声音伴随着自己前进。他脚下踩着一块自制的滑雪板，动作轻盈而敏捷，如同一个悄无声息的幽灵般迅速穿梭于雪地之间。
没过多久，姜牧便顺利抵达了位于村子西北方向的桓仲家。他并没有贸然闯入院子，而是机敏地躲到了后墙根处。
蹲伏下来之后，他静静地倾听着屋内传出的喧闹划拳声，面罩下的脸庞此刻充满了冷冽的神情，犹如寒冬中的冰霜，让人不寒而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