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
那嘶哑破碎的、裹挟着浓重血腥气和毁天灭地暴戾的宣告,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在死寂的书房里轰然炸响!
余音未散。
江砚白那如同浴血修罗般的高大身躯,仿佛耗尽了支撑他的最后一丝力量,猛地一晃!那双燃烧着疯狂血焰的眼睛骤然失去了焦距,瞳孔深处的赤红如同被狂风吹熄的残烛,瞬间黯淡下去!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的闷哼从他紧抿的唇缝间挤出。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巨斧劈断的山峰,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沉重感,轰然向前栽倒!
“先生——!!!”
林妈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再也顾不得恐惧,像一头护崽的母兽,猛地扑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去搀扶!
然而太迟了!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江砚白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地砸在书房门口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受伤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额角那道狰狞的伤口撞在地面,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腰腹间捂不住的伤口更是涌出大股大股粘稠的暗红色液体,迅速在地毯上洇开一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血泊!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爆炸般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硝烟、铁锈、汗水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形成一种浓稠的、死亡的味道!
他倒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死灰,额头的鲜血蜿蜒流下,染红了半边冷硬的侧脸,也染红了身下昂贵的波斯地毯。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只有那只受伤的手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生命的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身上飞速流逝!
“先生!先生!您醒醒!醒醒啊!”林妈扑跪在血泊旁边,双手颤抖着想去触碰,却又不敢,只能发出绝望而凄厉的哭喊,泪水瞬间糊满了她苍老的脸庞。她猛地抬头,朝着己经完全吓傻、僵立在楼梯口的小禾嘶吼:“小禾!快!快叫救护车!快啊——!!”
小禾如梦初醒,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冲向客厅的电话。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林妈绝望的哭喊、小禾语无伦次拨打电话的尖叫,还有……血滴落在地毯上那细微却如同重锤擂鼓的“滴答”声。
苏晚像一尊被彻底冰封的雕塑,蜷缩在冰冷的保险柜前。
她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涸,巨大的惊骇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和心脏!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脑中所有的混乱风暴!只能睁大那双空洞的、盛满极致惊恐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门口那片不断蔓延的、刺目的血泊!
看着那个前一秒还如同毁灭凶兽般宣告死亡的男人,此刻像一具破碎的玩偶,倒在自己的血泊里,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浓烈的血腥味疯狂地钻进她的鼻腔,刺激着她的胃部剧烈痉挛!视觉的冲击混合着嗅觉的刺激,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陆明轩……是他干的?!
江砚白刚才离开……是去找陆明轩了?!
那个U盘……他拼着重伤带回来的……就是陆明轩口中“她要的东西”?!
混乱的念头如同闪电在空白的大脑里乱窜!
“滴答……滴答……”
血滴落的声音,像死亡的倒计时。
苏晚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从江砚白身上那恐怖的伤口,缓缓地、僵硬地移开,最终定格在距离她脚尖不远的地毯上——
那个小小的、深色的U盘。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如同蜿蜒的毒蛇,正顺着冰冷的金属外壳缓缓滑落,在浅色的地毯上留下更加深暗的污迹。那是江砚白的血!带着他身体的温度,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你……”
“要的……”
“东西……”
他嘶哑破碎的宣告,再次在她死寂的脑中轰然回响!
他要给她的……就是这个?
用命换来的?
为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这个U盘里……到底是什么?!值得他这样?!值得他拖着几乎致命的重伤,也要亲手带回来,扔到她面前?!
理智在尖叫着让她远离!远离这个沾满鲜血的不祥之物!远离这个带来死亡和疯狂的男人!可身体却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着,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朝着那个染血的U盘挪动。
指尖冰冷,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越来越近。
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她窒息。
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金属外壳。
粘稠、温热、带着生命流逝感的血液,瞬间沾染上她的皮肤!
“呃……”苏晚猛地一颤,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当场呕吐出来!她想缩回手,想逃离这令人作呕的触感!
可就在指尖离开U盘的瞬间——
她的余光,无意中扫过江砚白那只无力垂落在血泊边缘的手。
那只沾满鲜血、骨节分明的手。
在食指的根部,靠近虎口的位置……一道极其狰狞、如同蜈蚣般盘踞的、深褐色的陈旧疤痕,在刺目的鲜血映衬下,突兀地撞进了她的视线!
嗡——!
苏晚的脑子像是被一道无声的闪电狠狠劈中!
所有的动作瞬间僵死!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道疤……那道深褐色的、扭曲的旧疤……
记忆的闸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冲开!一个被尘封在久远岁月里、早己模糊褪色的画面,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底片,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灼烫!
是十三年前!那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夏天午后!
苏家老宅后山废弃的采石场!
她被一群寻衅滋事的混混堵在陡峭的断崖边!
带头那个染着黄毛的家伙,手里挥舞着一把生锈的、带着锯齿的破旧猎刀,眼神凶狠而猥琐!
她害怕极了,一步步后退,脚下松动的碎石簌簌滚落悬崖!
就在那把锈迹斑斑的刀带着风声朝她挥来的瞬间——
一个瘦高的、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少年身影,如同不要命般从旁边的乱石堆后猛地扑了出来!
他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开了那个黄毛!
混乱!厮打!咒骂!
她吓得腿软,跌坐在碎石地上,只看到少年死死抓着黄毛握刀的手腕,两人在悬崖边疯狂扭打!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一声压抑的痛哼!
鲜血飞溅!
黄毛被少年不要命的狠劲吓退,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跑了。
少年踉跄着站稳,脸色苍白,额角有擦伤,校服袖子被划破。他抬起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混着汗水和灰尘的血迹,然后……她看到了!
看到了他右手虎口上方,那道被生锈锯齿割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正汩汩地涌出来,染红了他整个手掌!
少年似乎毫不在意,只是皱着眉甩了甩手,任由血珠滴落在脚下的碎石上。他转过身,看向跌坐在地、吓得魂飞魄散的她,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冷和不耐烦:
“喂,你没事吧?”
……
是他?!
那个在废弃采石场救了她、留下一道狰狞刀疤、然后冷漠地问了一句就转身离开的少年……
是江砚白?!
轰——!!!
苏晚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
所有的混乱!所有的恐惧!所有的荒谬!所有的认知!
都被这道深褐色的、横亘了十三年的旧疤,狠狠击穿!
照片!
十年的窥视!
保险柜里的文件!
婚礼上的宣告!
毁灭手机的暴怒!
那句“那一世我是来救你的”!
陆明轩恶毒的录音!
还有此刻……这个他拼死带回来的、染着他鲜血的U盘……
所有的碎片!
所有的线索!
在这一刻!
被这道十三年前的刀疤!
以一种摧枯拉朽、颠覆一切的方式!
强行贯穿!串联!重组!
一个清晰得令人灵魂颤栗的、却又荒谬到极致的真相,如同破开混沌的巨斧,狠狠劈进了她的意识!
江砚白……
他……
不是陆明轩口中的变态跟踪狂!
他……
是从十三年前那个废弃采石场开始……
就一首在……
保护她?!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刚才看到他浴血倒下更加猛烈!更加毁灭!更加……令人窒息!
“不……”苏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血泊中那个无声无息的男人!
巨大的震撼、灭顶的愧疚、迟来的认知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撕心裂肺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彻底吞没!
她再也顾不上那个染血的U盘!
再也顾不上浓烈的血腥味!
再也顾不上脑中任何混乱的念头!
身体里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她猛地从冰冷的地毯上弹起,像一支离弦的箭,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扑向门口那片刺目的血泊!
“江砚白——!!!”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带着无尽的恐慌和绝望,撕裂了书房里凝重的死亡气息!她重重地跪倒在血泊边缘,冰冷的血液瞬间浸透了她的裤管!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去触碰他,却又怕加重他的伤势,只能悬在半空,徒劳地颤抖着!
“你醒醒!醒醒啊!江砚白!”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听见没有!”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而扭曲变形。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额角狰狞翻卷的伤口,看着他腰腹间依旧在汩汩涌出暗红色血液的可怕创口……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心脏!
楼下,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撕心裂肺的救护车鸣笛声!
那声音,如同最后的希望号角,在死寂的血色黄昏中,凄厉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