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厚重的紫檀木门被无声推开一条缝,泄出里面过于明亮的顶灯光芒,在地毯上拉出一道狭长的光带。
外面走廊壁灯的光线昏黄柔和, 勾勒出男人高大的轮廓。
江烬脚步很轻,带着一 种近乎屏息的谨慎,停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书房里,顶灯的光线过于首白,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林晚穿着柔软的米白色羊绒长裙,赤着脚,蜷在靠窗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
长发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落在颈侧。
午后过于炽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近乎虚幻的金边,连皮肤都透出一种暖玉般的光泽。
她微微侧着头,朝向窗外——尽管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不出任何光影流转。
她的膝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书页是特殊的材质,上面布满了凸起的点阵。
纤细白皙的手指正以一种稳定的节奏,缓缓地、专注地抚过那些点阵,指尖细腻的皮肤与纸张摩擦,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
阳光跳跃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两弯柔和的阴影,神情宁静得像一幅古老的油画。
男人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这幅画面。
每一次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胸腔里那种被填满的、滚烫的踏实感就会重新涌现,驱散掉外面世界带回来的所有阴霾和疲惫。
江烬看了很久,首到她翻过一页书,指尖再次开始移动,才像是被惊动。
推门声响起。
一股清冽的、带着室外寒气的风卷了进来,瞬间又被室内的暖香吞没。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更为浓郁的、甜得发腻的花香,霸道地挤占了空气里原本沉滞的味道。
“今天送来的,”
江烬的声音响起,清越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微哑,此刻却放得极低,像怕惊碎了什么瓷器。
他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沉甸甸、带着凉意的物件放在林晚膝头。
触手冰凉坚硬,是上好的白瓷,细腻的釉面下似乎有繁复的缠枝莲纹凸起。
那浓郁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气,正是从这大捧的异域玫瑰里散发出来的。
每一朵都得过分,花瓣丝绒般厚重,娇艳欲滴,如同凝固的血珠。
江烬温热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放在瓷瓶边缘的手背,带着一种试探的、笨拙的讨好。
“喜欢吗? 南美空运过来的,说是这个季节最好的。”
林晚指尖微颤,像是被那滚烫的指尖灼了一下, 迅速蜷缩回来,藏进披肩温暖的褶皱里。
头垂得更低了些,几缕发丝滑落,遮住了大半张脸。
喜欢?
这满室浮华的香气,只让她想起后山小屋外,禽笆下那几株野蔷薇在雨后散发出的、带着泥土和青草味的淡香。
那才是活着的味道。
“谢谢...。”
声音细弱蚊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恰到好处的哽咽。
足够让江烬捕捉到其中的勉强与无助。 空气凝滞了一瞬。
林晚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果然,下一瞬,他的语气变得有些硬邦邦,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声音软了几分,
“我陪你吃。”
“不...不用麻烦了,”
我微微摇头,声音轻飘飘的,
“我...没什么胃口。”
尾音带着一点点飘忽的虚弱感。
林晚知道他讨厌这种拒绝,这像是对他精心构筑的“恩宠”堡垒的一种无声反抗。
果然,他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空气里紧绷的弦,仿佛被他无声的怒气拉得更紧。
江烬忽然伸出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了她藏在披肩下的手腕。
肌肤相触,他掌心的温度滚烫得惊人。
“看着我。”
他命令道,声音低沉,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林晚顺从地、一点点抬起头,空洞的双眼“望”向他声音传来的方向。
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脸上没有血色,嘴唇也微微抿着,显出一种脆弱的苍白。
林晚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像一只被雨水淋透、瑟瑟发抖的雏鸟,惹人怜惜,更激起强者掌控的欲望。
江烬握着我的手腕,力道没有放松,甚至又紧了几分,指腹的薄茧烙在皮肤上,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半晌,他才缓缓松开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挫败和强硬的安抚:
“别想那些没用的。在这里,你只需要...”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习惯就好。”
习惯这金丝笼?习惯这被剥夺了一切、连呼吸都带着别人恩赐的空气?
心口那点隐秘的、属于白莲花的兴奋感,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缠绕着名为“恐惧”的伪装。
林晚垂下眼帘,掩去所有真实情绪,只留下温顺的姿态。
江烬离开后,那浓郁的花香依旧霸道地占据着每一寸空间。
林晚想起今天上午一个佣人对自己说的话。
那是张婶,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眼神里却带着怜悯的帮佣。
她告诉我,别墅后门那扇厚重的、总是上着两道锁的铁门,明天下午工人检修时,会有一个短暂的、管理松懈的空档。
机会。
这个念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林晚心底 激起一圈隐秘的涟漪。
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凛冽。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即将踏上舞台中央的、纯粹的兴奋。
每一步都必须精准,每一个表情都必须完美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