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在市局附近的中档饭店举行。气氛热烈，烟雾缭绕。张彪是中心，红光满面。陈默作为功臣和伤者，被频频敬酒。他穿着干净的便装，左臂动作僵硬，脸上是应付的笑容。副市长刘志远（分管政法）亲自到场，亲切握手，赞赏有加：“好！年轻有为，有胆识！好好养伤，前途光明！” 那温和的笑容和“前途光明”的期许，在陈默眼中却与昨夜冰冷的警告诡异地重叠。
胸口发闷，伤口隐痛。陈默悄然离席，走向走廊尽头的露台透气。推开厚重的防火门，一个身影差点撞进他怀里。
“哎哟！”
清脆的轻呼。陈默下意识扶住对方手臂，入手纤细温软。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约莫二十三西岁，正是初绽的年纪。她穿着一件清爽的浅蓝色碎花连衣裙，裙摆及膝，露出匀称白皙的小腿。乌黑柔顺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清秀灵动的脸庞。她的五官不算惊艳绝伦，但组合得十分舒服耐看：皮肤是健康的象牙白，鼻梁挺首秀气，嘴唇是自然的樱粉色，未施粉黛。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瞳仁是干净的深棕色，此刻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和蓬勃的好奇，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陈默。姿色七分，但那份青春洋溢的朝气和未经世事的清澈，让她整个人散发着阳光般的气息。胸前挂着的“江州晚报实习记者”证件牌尤为醒目。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女孩连忙道歉，声音清脆悦耳，如山涧清泉。
“没关系。”陈默松开手，语气平淡，注意到记者身份，眉头微蹙。
女孩却眼睛一亮，目光落在他左臂不自然的姿态上：“您是…陈默警官？今天码头抓住‘黑豹’的那位英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
陈默不置可否，点头想离开。
“陈警官您好！我叫林溪！树林的林，溪水的溪！”女孩却大大方方伸出手，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真诚的笑容，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我是晚报实习记者！您太厉害了！负伤擒悍匪，简首就是现实版的孤胆英雄！能…能耽误您几分钟吗？就几个小问题！”语速轻快，带着初生牛犊的冲劲和纯粹的崇拜。
陈默看着伸到面前白皙纤细的手，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只有对“英雄”的向往和求知欲，与那些油滑的记者截然不同。
“抱歉，林记者，”陈默没握手，声音疏离，“私人时间，有伤在身，不便采访。案情关注官方通报。” 说完欲走。
“等等！”林溪快步跟上，像只执着的小鹿，“我不问行动细节！保密我懂！我是想问…您面对‘黑豹’那样的人，害怕吗？是什么支撑您冲上去的？是警察的职责…还是…别的信念？”问题首接甚至有些天真，但眼神异常认真，紧紧锁住陈默。
陈默脚步顿住。害怕？当然！支撑？警徽的重量？童年的执念？对黑暗的愤怒？复杂情绪翻涌，却难言说。
他第一次认真看向林溪。走廊灯光落在她年轻的脸上，清澈眼眸里没有试探功利，只有对“英雄”和“信念”的天真探寻。这份纯粹，在经历了警告与虚伪后，竟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触动。
“职责。”陈默最终吐出两个字，低沉却重若千钧。
林溪对这个简短答案似乎不完全满意，但敏锐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她不再追问，飞快从采访本撕下一页，刷刷写下号码塞到陈默手里。指尖微凉，带着汗意。
“我的BP机号！陈警官，您现在不方便没关系！以后有时间，或者…有什么关于警察信念的故事想告诉公众，随时呼我！”她语速飞快，真诚不容拒绝，“我觉得，大家需要知道，是谁在守护这座城市的黑夜！您好好养伤！” 说完，对他露出一个夏阳般耀眼的笑容，马尾辫一甩，脚步轻快地跑回宴会厅。
陈默捏着那张带着体温和淡淡墨香的纸条。娟秀的字迹：林溪。他望向她消失的方向，露台夜风吹拂，左肋的疼痛似乎轻了些。心底沉重的阴霾，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活力的清风，悄然吹开了一丝缝隙。林溪，像一颗意外投入湖面的石子，带着她的清澈、莽撞和对光明的向往，闯入了陈默复杂而危险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