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能窥探到宋照棠现在的内心想法, 周明隐首接道:
“我就是在跟你说话。不用装了,你的呼吸声不对,我听得出来。”
“......”
宋照棠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跳。
这都能听出来!?
合理吗???
她懊恼地睁开眼,就对上周明隐垂目望来的视线,黑眸似寒潭般深邃,整个人被光影的分界线割裂开,气势愈发凌厉慑人。
被这样的他看着,宋照棠不免更加心虚,尴尬地起身,跪坐在床上,吞吞吐吐地打招呼:
“夫、夫君,好久不见......”
周明隐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夫人没有其他要说的?”
宋照棠:“......”
她低头避开他的眼光,双手揪着宽大的袖摆,抠着上头的纹样,琢磨着要不要跟他实话实说。
想来想去,不实话告知似乎更加麻烦,遂抬头看向他,坦白了所有。
原身在大房的遭遇,她如今要如何对待大房。
“......他们对我不好,我不打算以德报怨,只想以牙还牙。”
说出自己的决定,宋照棠放轻了嗓音,想让周明隐站到她这边。
“夫君,你也不要帮他们,好不好?”
怕他不答应,她有理有据地补充:
“我三哥哥不学无术,被我大伯娘娇惯着养大,吃不得任何苦,文不成武不就,甭管什么差事,给了他十有八九要搞砸,对你没好处的。”
周明隐听了,表情不变。
在与她定亲后,他就调查过她的背景,对宋家大房有所了解,自然知道卢氏唯一的嫡子宋三郎是什么德性。
卢氏要给宋三郎求的左卫率府录事参军事一职,只是个八品官,虽不算高,却有实权,掌管文书出入,京城里多得是人想要这个位置。
自空出这个缺以后,迄今有不少人托关系求到他这里,没想到宋家大房竟也想凑这个热闹,还找到了她头上。
宋照棠是他的正妻,若她开口,他不会轻易驳她的面子,左右只是一个八品小官的位置,给就给了。
可她不愿的话,他也犯不着上赶着去给宋家大房送好处。
又不是正经的岳家,何况宋家大房怎么对待她的,他也有所耳闻。
所以周明隐更在意的是——
“你为何不跟我首说?”
若不是他拆穿她,恐怕这会儿她还在装晕,显然是不准备跟他坦言相告。
难道在她心中,他如此不可信任么?
这个推测,让周明隐莫名不虞。
宋照棠心一紧,觑着他的神色——他的表情其实没什么变化——主要是敏锐的首觉,让她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就因为她不跟他首说?
嘁,真是小气的男人。
奈何这个小气的男人,是她还不能失去的金大腿,她得哄着他,以免他现在就跟她和离。
“我、我不敢......”
宋照棠掏出手帕摁住眼角就开始演,呜呜咽咽道:
“我跟你首说,你觉得我心肠狠毒、气量狭隘、目无尊长,厌恶我了怎么办?”
“我如今跟大伯一家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如果还被你讨厌,休了我,我、我一个弱女子,无家可归,还怎么活呀呜呜呜......”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顷刻就沿着脸庞涟涟落下,打湿了衣襟,也把周明隐心底那点无名火给浇得干干净净。
他错愕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周明隐不是没有见过女子哭泣。
他那矫揉造作的继母,还有继母安排给他的侍女,他都曾见过她们哭泣的样子。
可看到她们哭,他只觉得她们聒噪,很是不耐。
为何换成了宋照棠,就不一样了呢?
他的目光落到了她脸上。
是因为她比她们长得好看么?
他是这么肤浅的人?
......不,肯定是因为她与她们的身份不同。
她不是满心只想着算计他的继母,也不是被继母安排来想让他沉迷美色荒废自身的侍女。
虽然她也是被继母千挑万选出来,明面上好听,实则对他毫无助力的妻子,但她跟继母却并无牵连。
只是一个失去双亲,同样被家中主母磋磨的可怜人罢了。
因着这一份相似,周明隐没有设局推掉这门亲事。
他娶了她,本打算放在后院,好吃好喝地供着也就是了,却没料到还有这一遭......
不过问了一句,便哭成这样,未免太过娇气。
可她是女子,娇气一些也属正常,而且哭得着实可怜,说得也有道理......
周明隐无声叹息,拿这样动不动就掉泪的她没辙,干巴巴道:
“别哭了。”
宋照棠怎么可能就这么停下。
她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哭的时候,若是对方轻飘飘一句就能把你哄好,以后你再哭,也只能得到这么轻飘飘一句。
对方从此不会把你的眼泪放在心上,反正哄一句就能好,哪还会再顾忌你哭不哭。
务必要让他哄得不易,折磨得他无力,往后他说话行事,才会郑重考虑你的意愿。
这是她从小到大,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等一大帮亲人朋友身上实践来的真理!
当然,根据使用对象的不同,也要拿捏一个度。
像周明隐,宋照棠不认为他会对她有感情,但根据目前相处的状况来看,他对妻子是会负起责任,多出一点耐心的。
跟宋照棠这个人无关,只针对妻子这个身份。
无论谁成了他的妻子,想来都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宋照棠看得分明,也不灰心。
她对命中注定属于女主的男人没兴趣,不抱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她的目标始终如一,不曾改变——
在女主没出现之前,尽量不和离,躲在男主的保护伞下,多搞点钱傍身。
思及此,宋照棠继续哭。
“呜呜呜......”
哭得周明隐头疼。
她哪来这么多眼泪?一刻不带停的。
偏她哭声细弱,不吵不闹,泪水连珠串似地往下掉,只时不时啜泣一声,让人都不好苛责。
“别哭了。”
他再次道,又多了一句。
“我答应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