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照棠哭声一顿，很快又续上，抽噎道：
“真、真的？”
“真的。”周明隐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宋照棠装哭归装哭，眼泪可是实打实地掉，她的手帕早就被用得湿哒哒的了。
一看周明隐把新手帕递过来了，她立马就丢掉自己的湿手帕，接过他的帕子擦泪。
“那说好了，你不能帮他们......”
断了卢氏想要给儿子求官的路，宋照棠还不罢休，又哀哀戚戚地提起方才周明隐那句隐带怒气的质问。
“夫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但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你别生我的气呜呜呜......”
周明隐：“......”
只是问她一句，她就能哭湿两条帕子，他哪里还敢跟她生气？
打又打不得，说也说不得。
偷眼瞧他没有反应，宋照棠心念电转，犹豫要不要就此收手。
最重要的目的己经达到，过犹不及，再哭闹下去，惹了他反感，便不值当了。
正想着要怎么给自己圆场，忽而察觉周明隐抬手向她伸来，她下意识想躲，又硬生生忍住了。
可那一霎的本能动作，还是让他给看得一清二楚，伸到一半的手滞住，收了回去。
“哭多了伤眼睛，你身子弱，再哭下去，明日怕是要不舒坦。”他说。
宋照棠后知后觉，这人应该是想给她擦眼泪，结果被她避开了......
但让她现在弥补，主动叫周明隐给她擦，她也做不到。
在她看来，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熟到这份上......
这个举止，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来说，太过亲密，不该发生在她和他之间。
宋照棠只能装作没发现，拿起手帕自己给自己擦，低声道：
“多谢夫君关怀。”
她趁势要顺着这个台阶下来，给这场哭戏圆满收场，就听周明隐又说：
“你要不去铜镜前擦？你的妆都哭花了......”
现在是越擦越花。
宋照棠：“......”
忘了这个时代的化妆品不防水了！
她全身僵住，难以想象自己如今是一副多么狼狈的尊容，还给人看到了！
意识到这点，宋照棠猛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动若脱兔地奔到妆台前。
在光可鉴人的铜镜前看清自己的模样后，她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精心描画的黛眉被抹得晕开，成了两团乱七八糟的青雾，面上扑得胭脂溶于泪痕，又被绣帕揉得西处斑驳，额间的金箔花钿被蹭得歪歪扭扭，颤巍巍挂着，要掉不掉......
这样子，都能首接去戏台上扮演丑角儿了！
宋照棠崩溃地用帕子捂住脸，伏倒在妆台前，无声尖叫。
她美而自知，向来都是精心打扮，风光现于人前，也享受别人对她容貌的吹捧赞扬。
哪怕穿到书中的炮灰女配身上，病骨支离，素着一张脸，也是干干净净的，从没有如此刻这般出丑过！
要在自己人面前就算了，可周明隐还没被她纳入这个范围呢！
看她遮着脸，周明隐多少也能猜到一二她的想法，虽然觉得在他面前，她没必要在意，还是开口道：
“我让下人送水进来？”
宋照棠声如蚊讷：“嗯......”
侍女端了盆温水进来放下，没有马上离开，不清楚要不要自己留下服侍。
周明隐又看了眼宋照棠。
整个过程她都依然埋首在妆台前，不肯见人。
这下他哪还能不明白她的心思，摆手让侍女退下。
“好了，没有旁人了，不用躲着了。”他说。
“......”宋照棠用帕子捂着脸，只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睨向周明隐，小声道，“夫君，不如你也出去吧？”
周明隐挑眉，没动。
宋照棠：“我现在仪容有碍观瞻......”
周明隐：“你我是夫妻，无需介意这些。”
宋照棠：“......”
塑料夫妻，还是介意一下吧。
奈何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强硬地把人赶走。整个周家都是他的，她有什么资格赶他走？
可恶。
这种寄人篱下、受制于人的感觉，真讨厌。
她遮着自己的脸，走到铜盆前，背对着周明隐，才放下绣帕仔仔细细地洗脸。
对镜多番确认，铅华洗尽，一张脸恢复了白白净净，宋照棠终于不再避着周明隐，肯把脸在他面前露出来了。
望着鬓发微湿，拿着巾帕一点点擦干脸上水渍的女人，周明隐很不理解。
“我前面都看到了，何必还要躲着我？”
这岂非多此一举？
宋照棠认真道：“看得多和看得少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看的时间越长，脑子里相应的记忆就越多，储存她的丑照不也就更多了？
也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发展出照相功能，让他没有条件把她的丑态分享给其他人，不然宋照棠真的会想做掉他。
她微微一笑，道：“夫君，这也是为了我们好。”
周明隐：“......嗯。”
笑里藏刀？
话题告一段落，两人陷入沉默。
这样并不自在的安静，让宋照棠有些坐立难安。
即使脸己经擦干了，她还是攥着巾帕不放，做着假动作，心想都知道她是装晕的了，周明隐怎么还不走？
这也不是饭点啊。
难道要她开口递个梯子给他不成？
刚要用体贴大度的口吻让周明隐去忙自己的，顺儿就带着医师来了。
“娘子！您醒了？”
看到宋照棠清醒着，顺儿连规矩都忘了，没给周明隐行礼，就小跑到宋照棠身边，半蹲下来扶着她的腿，泪眼朦胧。
宋照棠抱歉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别哭，我没事。”
下次装病，得跟顺儿提前约定个暗号才行，不然太吓着她了。
看向跟周明隐行礼的医师，宋照棠又瞥了眼周明隐。
他没有让医师首接打道回府的意思。
可能来都来了，不好让人白跑一趟？
等医师过来给她把脉，宋照棠清了清嗓子，先给自己的晕倒下定义。
“我方才大抵是气急攻心了，才会晕厥。”她明示医师，“是吧？”
医师：“......”
他没从脉象上看出气急攻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