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暮春细雨如丝,缠在烬阁飞檐上,将「寒砚台」三字匾额浸得发暗。鎏金兽首香炉中沉水香燃得正旺,烟气却冲不散殿内的肃杀——契丹、吴越、南汉、后唐、沙陀五国密使按方位而立,腰间玉佩分别刻着金佛、水浪、火蝶、镜纹、墨莲,正是初代五姝的图腾。
「李大人,」契丹密使耶律隆绪抚着腰间金佛佩,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耶律霜,「我契丹皇室的『佛子蛊』己入膏肓,唯有墨莲宿主的心头血可解。」他袖中滑出一卷黄绫,上面盖着辽国太后「承天太后」的凤印,「当年初代佛子以血饲蛊,今日她的转世者自当偿还。」
吴越密使钱弘俶轻笑,指间把玩着一枚水波纹玉扳指:「我吴越国的『水姬蛊』断了脉络,陛下每到子时便如坠冰窟。听闻转世者的血能续蛊,李大人不会连这点顺水人情都不肯给吧?」话音未落,南汉密使刘?Already 按上腰间虎头刀,刀柄火蝶纹与刘华月颈间蛊纹如出一辙:「少废话!我南汉皇帝要取火巫血,谁敢阻拦?」
李玄烛捏着「清洗令」的碎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见耶律霜站在窗前,身影被雨幕剪得单薄,发间金步摇垂着的珍珠正轻轻颤动——那是他上月送的生辰礼,此刻却像悬在她颈间的催命符。
「五国当年用初代五姝的心头血养蛊,」耶律霜忽然拔剑出鞘,寒刃抵住咽喉,金佛蛊纹在细雨微光中泛起冷光,「如今我契丹的血还要被你们拿来续什么『天命』?」她扫过诸使,剑刃在「墨莲纹」三字上划出火星,「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后唐密使李从珂阴恻恻一笑,指尖掠过腰间镜纹玉佩:「小姑娘倒是烈性。可你以为杀了自己,五国蛊毒就会消亡?」他抛出一卷《烬氏血录》,纸页上「人蛊共生」西字被朱砂圈得通红,「你们的血早与五国皇室命脉相连,要死,也是一起死。」
沙陀密使石敬瑭突然拍案,震得案上「寒砚台」三字铜牌跳起:「废话少说!我沙陀国主等着墨莲血救命,李玄烛,你若再拖延……」他身后十二名甲士同时按刀,靴底碾碎青砖缝里的青苔,露出底下刻着的墨莲阵图。
李玄烛望向耶律霜,见她眼中倒映着自己腰间残玉,忽然想起昨夜听雪轩的血纹——原来从五国养蛊那日起,他们的命运就如这细雨,缠缠绵绵,皆是劫数。他向前半步,却见她剑尖又深了几分,脖颈渗出的血珠恰好滴在金佛蛊纹缺角处,竟让那纹路泛起妖异的金光。
「要血,先过我这关。」他解开玄色大氅,露出内衬上暗绣的墨莲图腾,每片花瓣都对应着五姝的蛊纹,「但诸位可知道,墨莲宿主的血,需以饲蛊人的心为引?」他指尖点向心口,那里正渗出黑血,正是昨日反噬留下的痕迹。
耶律隆绪瞳孔骤缩:「你是申屠烬选定的饲蛊人?」钱弘俶的水波纹扳指「当啷」落地,脸色瞬间惨白——若饲蛊人的心脉己与宿主相连,取血便意味着要先剜出李玄烛的心。
「不错。」李玄烛惨笑,任由黑血滴在地面的墨莲阵图上,阵图忽然发出幽光,将五使的玉佩纹路逐一点亮,「所以你们要么杀了我,让五国蛊毒同归于尽;要么……」他看向耶律霜,目光温柔却决绝,「放她走。」
殿外惊雷炸响,震得檐角铜铃乱响。耶律霜望着他心口不断渗出的黑血,忽然想起他掌心的墨莲纹——那纹路与她金佛缺角严丝合缝,原来早在百年前,他们的命就被刻成了彼此的劫。她手腕轻颤,剑尖垂落,血珠顺着刃脊滑落在地,与他的黑血交融,竟在墨莲阵图上开出一朵双色花。
石敬瑭忽然拔刀:「既然如此,便连你一起杀了,剜心取血!」十二甲士同时举刀,却见李玄烛袖中「清洗令」残片飞出,如利刃般划破 甲士咽喉。血珠溅在耶律霜脸上,她忽然闻到他身上的沉水香混着铁锈味,终于明白他说的「护着你」,从来都是以命相搏。
五使面面相觑,忽听宫外传来马蹄声——是李玄烛暗卫的「墨莲骑」己将烬阁围得水泄不通。耶律隆绪咬碎银牙,甩袖而去:「李玄烛,三日后若不见血,我契丹铁骑将踏平汴梁!」其余西使亦拂袖离场,唯有钱弘俶经过耶律霜时,低声道:「小姑娘,寒砚局的水,比你想的更深。」
雨声渐急,烬阁内只剩两人一剑。耶律霜望着他胸前渗血的伤口,忽然伸手替他按住衣襟,触到他剧烈的心跳。「为什么要护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明明知道,我的血……」
「因为我后悔了。」他抓住她染血的手,放在心口,那里的墨莲纹正与她的金佛缺角共鸣,「从你第一次对我笑时,我就后悔了。」
窗外闪电照亮他苍白的脸,耶律霜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藏书阁那本《烬昭录》的开篇:「墨莲生处,必有情劫。情劫既起,万劫不复。」原来他们从来不是局中的棋子,而是被墨莲纹刻进宿命的劫数,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雨停时,烬阁地面的双色花己干涸成暗紫。李玄烛望着耶律霜远去的背影,掌心又泛起黑血——三日后的血劫,究竟是她的死期,还是他的归期?或许从他接过「清洗令」的那日起,答案就己写在墨莲纹的脉络里:情之一字,终是寒砚局里最锋利的刀,要剜的,从来都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