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昭录之寒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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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烬阁闭·玄烛垂泪收新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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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烬昭录之寒砚局
作者:
六月小暑
本章字数:
3808
更新时间:
2025-05-24

汴水寒,孤舟泊岸。李玄烛立于烬阁檐下,看北宋使者的鎏金马车碾过青石板,车轮碾碎的不仅是残雪,还有他袖口那朵用五姝血泪养了三十年的墨莲。阁中漏壶滴答,烛泪凝作枯莲,照见来人腰间金鱼袋——正是紫宸殿行走的枢密承旨。

“久闻李先生藏墨可化兵戈,本使特来求购墨莲烬秘方。”使者掀开轿帘,鎏金鹤氅扫过阶前残梅。他袖中露出半幅暗纹,正是寒砚阁独有的墨莲六瓣,每一道纹路都与李玄烛掌心胎记隐隐共鸣。玄烛指尖着茶盏裂纹,恍若触摸百年前地宫的星轨,忽闻檐角铜铃轻响——那是刘华月生前最爱拨弄的风铃,此刻却在穿堂风里碎成沙哑的呜咽。

“墨莲烬需以心头血为引,大人可舍得?”他推开西阁木门,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墙上挂着五幅残损画像,刘华月的火蝶只剩半片翅膀,钱明珠的水袖浸着霉斑,耶律霜的袈裟破成碎布,阿史那月的狼首弓断了弦,谢琅的枯荣枝早己化作尘泥。使者目光掠过画像,落在居中那幅无名白描上——画中女子眼角泪痣,竟与当今皇后身边的尚服女官分毫不差。

“陛下愿以三州矿脉为聘。”使者掷出鎏金令牌,背面“申屠”二字被磨得发亮。李玄烛忽然笑了,笑声惊起梁间寒鸦,扑棱棱掠过蛛网——那蛛网上悬着半片鎏金蝴蝶,正是当年刘华月步摇上的饰物。原来寒砚阁的种子早己在新朝扎根,从地宫星轨到龙袍暗纹,从五代十国到赵宋江山,这盘棋从来没有断过棋子。

“可曾听说过‘五劫墨牢’?”他转身时,瞥见案头铜镜里的自己——两鬓微霜,眼角纹如墨莲脉络,唯有袖中残蝶胎记仍泛着微光。使者瞳孔骤缩,见他指尖抚过画像上的泪痣,竟在尘埃中勾连出五芒星阵,与当年地宫石门如出一辙。

“先生……”

“带上来吧。”玄烛打断他,目光投向阁外竹林。晨雾中走出个戴斗笠的少年,青衫上沾着露痕,腰间悬着柄刻满梵文的短剑——耶律霜的遗物。少年驻足阶前,斗笠阴影里漏出半张脸,下颌弧度竟与谢琅有七分相似。

“摘了吧。”玄烛声音发涩。少年抬手时,斗笠边缘滑落片枯叶,正落在钱明珠画像的泪痕处。当竹笠轻掀,李玄烛手中茶盏应声而碎——少年肩侧墨莲纹自衣领蔓延至锁骨,花瓣开合间竟有微光流转,与他十九岁初觉醒时的胎记分毫不差,亦与密卷中申屠烬的“劫纹”如出一辙。

“见过师尊。”少年单膝跪地,剑穗上系着半枚狼首银饰。玄烛忽觉喉间腥甜,想起阿史那月战死前塞给他的狼首图腾,此刻正藏在他贴身玉匣里,与五姝的发丝、舍利、枯荣瓣一同发了霉。使者见状,悄然退至阁外,檐角铜铃又响,惊起的寒鸦掠过少年发顶,竟在他斗笠旧痕处显露出“烬”字烙印。

“知道为何选你?”玄烛拾起碎盏,指尖被瓷片划破,鲜血滴在少年墨莲纹上,竟如晨露般渗进肌理。少年摇头,睫毛投下阴影,遮住眼底转瞬即逝的流光——那光太像刘华月看他时的狡黠,让玄烛心口一痛。

“因为你这里……”他指尖点在少年眉心,“空无一物。”墨莲纹突然泛起红光,少年闷哼一声,眉心竟浮现出与五姝相同的泪痣。玄烛转身锁上西阁木门,听着身后少年压抑的喘息,忽觉衣内五缕残魂正顺着血脉游向新宿主,如同当年申屠烬的执念附在他身上。

“从今日起,你叫‘申屠墨’。”他将耶律霜的平安符塞进少年掌心,符内舍利早己碎成齑粉,只剩空壳镀着新朝的金。阁外传来使者车马启程的声音,少年低头看那符上“往生”二字,忽然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苍凉笑意——像极了谢琅临终前望穿轮回的一眼。

烬阁铜铃在风中碎成七段,李玄烛望着少年肩侧的墨莲纹,忽有热泪坠落,砸在对方衣襟上,竟开出半朵黑色曼陀罗。他终于明白,寒砚局最狠的劫不是生死相隔,而是让每个入局者都成为前尘的影子,在轮回里重复相同的悲欢。

“墨莲烬秘方,就在你血脉里。”他背过身去,听着自己的声音像被岁月浸过的老墨,“用你的心,磨他们的骨,这局棋……该换新人落子了。”

少年叩首时,斗笠滚落在地,露出后颈与李玄烛 identical的蝶形红痣。窗外竹林沙沙作响,恍惚间,他又看见五姝在竹影里穿行,刘华月正将火蝶发饰别在谢琅鬓边,而钱明珠的水袖扫过耶律霜的经卷,阿史那月张弓瞄准的,竟是他此刻沧桑的眉眼。

寒砚阁的铜铃终成绝响,烬阁深处,新的棋子己在阴影里落座。李玄烛摸出怀中碎镜,镜中映出少年眼底的光——那是他曾有过的、对世间尚存期待的光。碎镜突然割破掌心,他望着血珠滴在少年墨莲纹上,开出妖冶的花,终于轻声说:“对不起,我们都是局中不能醒的人。”

汴水东流,载走新朝密使的车队,却载不走烬阁里新旧交替的叹息。当少年捧起第一锭用“心头血”研磨的墨时,李玄烛看见五姝的虚影在墨烟中浮沉,她们的唇语与百年前别无二致:“玄烛哥哥,这一局,你又要负了谁?”

而他的回答,终究湮没在墨香里,成了寒砚局永不开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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