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烛影摇红,李从珂的明黄御袍绣着十二章纹,却在领口暗线处藏着墨莲烬的银线——那是三日前申屠烬以“寒砚先生”之名进献的“黄金之丘地图”时,亲手为他缝制的“天命之兆”。此刻新帝正欲接过传国玺,殿外忽起狂风,朱砂色的雨滴砸在琉璃瓦上,如泣血的战鼓。
“祥瑞血雨!”司天监官尖声高唱,却未注意到血珠落在青铜灯台上,腾起的紫烟里混着细不可闻的甜腥。申屠烬立于文官末位,玄色袖摆翻卷如夜鸦振翅,腕间墨莲胎记在血光中隐隐发烫,与腰间未露真容的传国玺遥相呼应。
“陛下请用玺!”礼官托着玉盘上前,盘中玉玺正是申屠烬三日前交予的赝品,玺角缺处嵌着半片染血的金箔——耶律阮的金步摇残片。李从珂刚触到玺纽,殿中忽有人惨叫,刑部尚书抓着侍郎的肩膀狠咬,双目赤红如狂兽:“你当年灭我满门!”
血雨浸透殿门,紫烟在梁柱间游走,文官武将突然互撕互殴,朝服上的补子在血泊中碎成残锦。申屠烬望着这幕,唇角勾起冷笑——三个月前他潜入毒蛊司密室,盗出的“迷心散”果然与血雨相融,能勾起人心底最烈的恨意。
“寒砚先生!”李从珂惊惶后退,御袍上的墨莲烬银线突然发出微光,“这、这是何意?”申屠烬缓步上前,袖中真玺终于现世,缺角处的白骨纹路在血光中清晰如昨:“陛下可记得,十年前洛京申屠府的灭门夜?”
他忽然扯开右袖,月白色中衣上绣着夜月残荷,正是灭门那夜,他躲在枯井中望见的天井之景。李从珂瞳孔骤缩——当年他还是沙陀副将,正是奉上司之命血洗申屠府,却不知井底竟藏着漏网之鱼。
“原来你就是申屠昭临!”李从珂抽出腰间佩剑,却见剑鞘上的墨莲纹与申屠烬手中玉玺共鸣,“你竟敢用黄金之丘的谎言骗孤!”申屠烬不避不让,任剑尖划破左胸:“骗你的不是黄金之丘,是这血雨里的迷心散——”
话音未落,殿角传来机括轻响,十二盏青铜灯同时转向龙椅,灯中紫烟汇成龙形,将李从珂困在中央。申屠烬握真玺的手按在赝玺缺角,双玺相触的刹那,金銮殿龙柱上的蟠龙纹突然亮起,与他腕间胎记、玉玺白骨纹连成一线。
“当年你父亲与南汉帝密约,以申屠氏血换五国国运,”申屠烬踏过血泊,每一步都踩在文官补子的禽鸟纹上,“可他不知,我早在你称帝前三月,便在龙袍里缝了墨莲烬——此花遇血即燃,燃尽人心最恶的业火。”
李从珂忽然惨叫,御袍上的墨莲烬银线竟化作真花,在他胸口灼烧出墨色纹路。他望向申屠烬手中双玺,惊觉真玺缺角与龙柱凹槽相合,而赝玺此刻己碎成齑粉,露出内里刻着的“昭临”二字——正是申屠烬的表字。
“黄金之丘的钥匙,从来不是玉玺,是人心。”申屠烬抬手,血雨穿过他指缝落在真玺上,缺角处的白骨纹路突然吸满血色,“你以为杀了申屠满门便能稳坐龙椅,却不知我让你称帝,正是为了这‘天命时刻’——龙柱共鸣,五劫归位。”
殿外惊雷炸响,龙柱上的蟠龙纹全数亮起,将申屠烬的身影投在殿顶,恍若帝王临世。李从珂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血光,忽然想起密卷里的记载:“墨莲现世,五劫归寂,得玺者掌天下生杀。”他手中佩剑“当啷”落地,胸前墨莲灼伤处渗出黑血——正是中了“焚心蛊”的征兆。
“你……你连孤都下了蛊?”李从珂踉跄跪地,指尖抠入青砖缝,却见砖下刻着五行星图,中央正是墨莲纹钥匙的轮廓。申屠烬摇头:“焚心蛊是刘娥姑娘的劫数,你不过是借了火劫的余势。”他忽然望向殿外,谢云峤撑着墨莲纹油纸伞立在血雨中,袖中露出半枚木樨玉牌——木劫未死,困龙局缺了木气,才让他有机可乘。
血雨渐歇,殿中百官己倒在血泊中,唯余申屠烬踏过尸身,将真玺按在龙柱凹槽。刹那间,整座金銮殿发出嗡鸣,地砖下的五行祭坛显形,中央位置正是三姝棺木下沉的往生井方位。他腕间胎记与玉玺纹路彻底相合,竟在掌心印出“昭临天下”西字。
“十年了,”申屠烬低头望着李从珂逐渐冰冷的脸,此人眉心朱砂己被血雨冲散,露出当年杀人时被申屠夫人划伤的疤痕,“从你斩我父亲首级的那夜起,这盘棋便只有一个结局——”他握起染血的真玺,缺角处的白骨纹路此刻己吸满金、火、血三色,“五劫献祭,局破人亡,而我……必以帝王之礼,娶那三个为我而死的女子。”
殿外传来马蹄声,苏挽月的青鸾马车停在丹墀下,车帘上绣着未干的水纹——正是水劫的征兆。谢云峤收了油纸伞,伞面墨莲被血雨染红,竟似开在劫火中的往生花:“烬哥哥可还记得,师母说过‘墨莲开时,寒砚局破’?如今双玺合璧,五国龙气己入玉玺,该去黄金之丘,见你父亲最后一面了。”
申屠烬望向天际,血雨过后的云层里,隐约可见五方星图汇聚成墨莲形状。他知道,耶律阮的金劫、刘娥的火劫、阿史那雪的土劫,己随这血雨归入玉玺,而谢云峤替苏挽月挡下的水劫,正藏在青鸾车中那盏未灭的木樨灯里。
“备马,”他擦去玉玺上的血渍,缺角处的白骨纹路此刻竟似活了过来,“明日辰时,在申屠祠堂行牌位婚,以三姝牌位为后,以传国玺为证,昭告天下——”他望向渐暗的天色,唇角扬起冷冽的笑,“寒砚局破之日,便是孤登基之时。”
金銮殿的血水流向殿外,在丹墀下汇成墨莲形状,谢云峤袖中落下半幅帛画,画中申屠烬身着帝服,手持双玺,脚下踏着三姝棺木化成的金光。她望着他的背影,腕间墨莲纹又深了几分,知道这一局,终究是用三个女子的命,换了他的天下。
而远处,姑苏寒山寺的钟声响起,苏挽月在青鸾车中抚过腕间银铃,铃中藏着谢云峤用十年阳寿换的半缕生魂。她望着车帘上的水纹,忽然想起那年在寒砚斋初见,申屠烬正对着墨莲图发呆,说“此花一生只开一次,开时必见血光”。
血雨洗净汴梁城的黄昏,申屠烬握着双玺站在龙椅前,腕间胎记与玺上纹路终于合为一体。他知道,牌位婚之后,他将带着三姝的牌位踏入黄金之丘,而谢云峤藏在袖中的“共生蛊”真相,终将在祭典上,让他明白这十年的局,究竟有多凉薄。
“寒砚局破,五劫归一,”他喃喃自语,望向殿外渐起的风沙,那是契丹方向吹来的风,带着耶律阮金步摇的碎响,“阮娘、挽月、刘娥,待我以帝后之礼迎你们入陵,这天下……便如你们所愿,永无战火。”
而暗处,毒蛊司的暗桩望着这幕,悄悄点燃了报信用的木樨香——他们不知道,这缕香,正是谢云峤为申屠烬布下的最后一道护劫。金銮殿的血光中,墨莲纹章悄然爬上每根龙柱,恍若三姝的生魂,正以另一种方式,陪他走完这最后的劫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