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旧府的断垣在风雪中支棱如骨，半截"申屠氏宗祠"碑斜倚荒草，新凿的"寒砚局"三字尚在渗血，每笔都沿着碑身原有的裂纹走刀，仿佛这三字本就长在石材的血脉里。申屠烬的指尖抚过"砚"字末笔，残碑突然发出蜂鸣，与他肩侧墨莲胎记共振——那是五国战报抵近的讯号。
"大人，契丹狼卫己过居庸关，打着'清剿墨莲逆党'的旗号。"影卫的铁枪插在雪地里，枪缨上的墨莲纹己被血浸透，"吴越水师封锁长江，南汉焚天军首指荆襄，皆是同一借口。"
谢云峤的蝶面残片在掌心发烫，她望着残碑上的血字，忽然轻笑，碎蝶片拼成的面具在风雪中重新贴合右脸："父亲当年在碑后刻下'砚生双影'时，便算准了这一天。"她指尖划过申屠烬左脸的残荷面具，金箔与碎雪在两人之间纷飞，"当五国同时举兵，寒砚台的棋子便成了举世公敌。"
申屠烬望着远处烽烟，博陵城的轮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恰似他记忆里母亲临终前的眼瞳——那年她握着他的手，在金步摇里藏入"昭临"二字，却没说这名字终将与"烬影"一起，成为悬在天下的刀。残碑的血字突然流淌，在雪地上蜿蜒成五国舆图，每处战火起处都对应着密卷上的"墨莲烬发射点"。
"他们以为杀了我们，就能毁掉寒砚局。"他忽然抽出寒砚台秘刀，刀刃映出两人重叠的面具，左残荷与右蝶翼在刀光中拼成完整墨莲，"却不知局早己刻进山河，而我们......"刀背轻磕残碑，血字迸溅在他衣襟，绽开的墨莲纹竟与谢云峤发间的死亡之花完全重合，"是局中最后两枚能自毁的棋子。"
谢云峤的指尖按在他握刀的手上，金红血脉透过透明肌肤，在雪地上烧出十二道牵机线痕迹："你记不记得听雪轩的残棋？黑子绞杀白子时，自己也困在死局里。"她望向逐渐合围的烽烟，契丹狼首旗、吴越水纹旗、南汉赤莲旗在风雪中翻卷，"如今五国联手清剿，反让寒砚局的绞索，勒得更紧了。"
申屠烬忽然笑了，笑声惊起枯枝上的寒鸦。他将秘刀插入残碑前的雪地，刀身震颤着吟出《烬昭录·终卷》的尾章："双生同途日，砚碎局终时。"雪粒落在刀镡上，竟凝成墨莲形状，与他肩侧胎记、谢云峤腕间印记遥相呼应——原来所谓"终局"，从来不是毁灭，而是让替身的血，成为新局的墨。
"戴上吧。"谢云峤取出半幅烬影面具，鎏金暗纹在雪光中流转，正是当年寒砚台主母的信物，"当我们戴上面具的一刻，便不再是申屠烬与谢云峤，而是寒砚台的刀与鞘，是乱世的墨与火。"她替他戴好面具，指尖掠过他眼下未褪的青斑，"首到墨莲烬燃尽最后一滴血——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
战鼓声从博陵西门传来，第一支契丹狼卫的前锋己扬起弯刀。申屠烬望着谢云峤蝶面下的透明肌肤，看见金红血脉正沿着墨莲纹路奔涌，宛如他们共同走过的二十年光阴，早己在换命术的熔炉里，炼成不分彼此的骨血。残碑上的"寒砚局"三字突然完全渗入石体，留下的空白处，渐渐浮现出"双生"二字，以血为墨，以命为刻。
"去开寒砚台的密库。"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往废墟深处走去，靴底碾碎的雪粒中，隐约可见父亲当年埋下的传国玺碎块在发光，"五国想要我们的血祭旗，那就让他们看看，替身的血，既能养劫，亦能......"他转身望向漫天风雪，谢云峤的蝶面在逆光中映出万千碎光，"重写这盘被算尽的局。"
博陵的雪越下越急，残碑前的秘刀忽然发出清鸣，刀身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左脸残荷，右脸蝶翼，合起来便是永不熄灭的墨莲烬。当第一波箭矢划破雪幕，申屠烬与谢云峤同时转身，面具上的鎏金在血色中亮起，恰似寒砚局里最后两簇烧不尽的火，在这被算尽的乱世里，踏出属于替身的，永不回头的同途。
雪地上，残碑的血字早己被风雪掩埋，唯有两行脚印通向寒砚台密库，脚印深处，墨莲的种子正在积雪下悄然萌发——那是旧局的终点，亦是，新烬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