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瞎说什么?什么编号?就算有编号又能怎么样?”
男人从来没有注意过手柄处的细微刻线,他每天关注的只有能不能通过抢夺别人的劳动成果完成自己的定额。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大部分也都不知道编号的事情,能源塔下发工具时从来没有公开过每个工具的独一无二。
“真的有编号诶,字这么小,谁能看得清?”
“别说看得清了,我连摸都感觉不到,这手柄本身就糙得很,谁能注意末端还有这么一小串数字?”
“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刻编号啊,难道真是命比这金属镐子还贱?”
“......”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传到男人的耳中格外刺耳,他想不懂,就算有编号能怎么样?
言九就是实打实地损害了能源塔的劳动力,这是个没有争议的事实,况且他还有证人,就算是言九狡辩,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但看着言九戏谑的眼神,男人心里还是有一点没底,只能装作冷静的样子。
“别在这装神弄鬼了,他们来了,你准备好被电吧,你不是和真能尿一个房间的吗?你别当众拉出来,干脆叫你真能拉吧?”
男人用着下流的语句刺激着言九,现在的他只能通过贬低对方让自己有信心迎接未知的审判。
“他们来了!”
刚刚在海底凶神恶煞威胁着言九交出定额的男人此刻像个鹌鹑,畏畏缩缩地跟在几个工作人员后面。
他看到言九的瞬间眼睛里闪过一抹嘲笑。
能给自己枯燥的生活增添点乐趣,他这个好兄弟也算是死得其所。
“就是他们,各位哥,她在海底割断了我兄弟的通气管,我兄弟是活生生被海水呛死的!你们一定要惩罚她,刚来第一天就无法无天,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
手持控制器的监管人员从头到脚审视着言九,他不太相信面前这个女人竟然能杀掉这三个搅屎棍之一。
他身为作业船的监管人员之一,哪些人勤勤恳恳干活,哪些人偷奸耍滑,他都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没那么多闲工夫,也不是心地善良的圣人,只要达到规定的定额,没捅出什么乱子,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能抢夺其他人的定额也算是一种能力。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好好的劳动力死在海底,每天提供的金属原矿又少了一份定额,一旦触及到他的利益,他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你是新来的吧?这个人说你在海底杀害了一名采矿人,割断了他的通气管,看着他呛水而死,是真的吗?”
言九低着头,扭扭捏捏地挤出了一滴眼泪。
“哥,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站在监管人员身后告状的纹身男一脸困惑,这娘们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刚刚还海底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阎王,现在怎么搞得好像自己在诬陷她?
纹身男伸手指着言九,急忙拆穿她虚假的眼泪,
“你怎么这么能装呢?在海底你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杀了我兄弟,现在倒是开始装可怜了!我告诉你,我们可是有人证的,你再装?”
言九被纹身男吓得一哆嗦,一个膘肥体壮满脸横肉的男人对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女孩骂骂咧咧,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这个女孩受了天大的委屈。
监管男人瞪了一眼纹身男,没好气地询问着言九,他最讨厌的就是只会哭的人,没出息。
“你好好说,你到底在海底看到什么了?说实话,你要是敢撒谎的话...被电一下可是不好受的。”
言九长吸一口气,平稳语气,回忆着刚刚在海底发生的事情。
“这是我第一次下海作业,我没有经验,所以只能漫无目的在海床上游着,然后...我...我看到他们三个起了争执,互相推搡,他们两个和那个死了的男人好像因为信号片打了起来。”
言九抬起手指,指着刚刚说着脏话的男人,声泪俱下。
“再然后...我就亲眼看到他!他割断了那个男人的通气管,我本来躲在一小片珊瑚后面,但是不小心被这两个杀人凶手发现了。我刚刚上船的时候,他威胁我,如果我不承认是我杀了那个男人,他们两个人就要弄死我!我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会每天努力完成定额的。”
被指控的男人冲向言九,但是被监管人员拦住了去路,
“你!你他妈放屁!敢做不敢当是不是?谁不知道我们兄弟三个关系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杀了他?”
监管人员握着情绪失控男人的手腕,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美化的兄弟之情。
“关系很好吗?我怎么听说你对你们三个的分配方案有意见啊?我记得昨天你还躲在甲板的角落里偷偷骂着你那个死去的兄弟吧?”
被利益绑定关系细若悬丝,很难维持。
“我...有意见归有意见,但我总不至于杀了他吧?您不能听信她的鬼话,她满嘴胡说八道!”
言九适时地抽泣了一下,侧面提醒着监管人员物证的存在,她有点饿,实在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
“哥,我记得,在他们推搡的过程中,他和那个死了的男人丢掉了镐子,他的镐子肯定丢了!这算不算证据?”
“你他妈放屁!编瞎话也不编点靠谱的!我的镐子就在我身边!不信你看!”
男人拿出自己的镐子,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只要拿出镐子,就能证明面前这个女人满嘴胡话。
监管人员夺过男人的镐子,倒着观察末端,他记得每一把镐子的编号,也记得每天发放给哪一个人。
“这个镐子不是你的,是你死去的兄弟的,你们在混乱中拿错镐子了吧,所以你是真的和他打了起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男人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镐子,猛地想起上船之前纹身男以镐子有些脏污为理由,要跟他换个干净点的镐子。
所以他真的被摆了一道?他被自己兄弟卖了?
他将那个死鬼的镐子还给自己,诬陷自己杀人?自己刚刚还傻乎乎的替他说话?
言九背对着监管人员,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夕阳西下,一抹浓重的橙色映在言九脸上,像是一幅世界名画落在梁真真的眼眸之间。
原来不单单靠武力也能保护自己,原来勇敢的人从来不分男女,此刻梁真真很想回到妈妈身边向她炫耀。
“妈妈,我好像看到女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