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金辉洒落在宫殿之巅,将重重叠叠的琉璃飞檐映照得通体流光溢彩。
自高墙之外望去,西方天幕澄澈如洗,一片澄蓝静谧。
一辆马车沿着甬道缓缓驶过,车轮滚动声低低作响,打破了清晨的沉寂。
外头景色静美如画,车厢内却暗流汹涌。
车中坐着凌诗诗、靳寅和常瑾,三人分居车厢两侧,沉默无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微妙气息。
靳寅闭目小憩,神色不辨;
常瑾端坐如仪,眉目沉静;
至于凌诗诗,靠着车壁,昏昏欲睡,时不时脑袋一点一晃。
她实在困得不行。
天还没亮就被碧兰拽起来折腾,梳妆打扮一整套流程走下来,早饭只匆匆扒了两口,就被人赶着上了车。
昨晚刚纳妃,今晨便按宫中旧制,需入宫向皇帝请安。
车停在皇帝寝殿外,靳寅率先下车,正要让宫人通禀,不想皇帝近侍齐衡却笑眯眯迎了上来:“哎呀,殿下可巧,陛下今早身体微恙,便不见客了。”
靳寅皱眉,“可请了太医?”
“请了,陛下正在歇息。”齐衡答得恭敬。
凌诗诗撩起车帘,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揉了揉额角,昨晚睡得太晚,如今又晕车,脑子还有点迷糊。
余光瞥见常瑾神色拘谨,像是紧张得不行。
她顿觉恍然,女鹅这是在为即将觐见皇帝紧张吧。
“别担心,等下见不着陛下的。”她好心低声安慰。
常瑾一怔,微微抬头,眼中写着不解。
一句“你怎么知道?”还没说出口,车帘突然被人自外掀开,吓她一跳。
一张温润俊雅的面孔露了进来,正是季苏。
他扫视一圈车内众人,笑着道:“陛下圣体不适,今晨请安暂免,你们先行回东宫吧。”
常瑾听罢,忍不住发问:“殿下不一同回去吗?”
凌诗诗也抬头看向车外的靳寅,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以她跟常瑾此刻的关系,他真放心让她们共乘一车?
瞥见常瑾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忧虑,凌诗诗眨了眨眼,掀帘朝靳寅道:“只有这一辆车吗?”
病娇男主再迟钝,也该看出常瑾的不安了吧。
可惜对方面无波澜,仍由季苏转述,这态度……是要走“你们先联络感情”的路子了?
靳寅闻言回头,目光与她相对,淡淡一笑:“我还有公事处理,一时脱不开身,劳烦诗瑗与太子妃共乘而归。相信你们二位……不会叫我担心。”
前一刻还沉默如石,这会儿一开口就满是试探--这不是明摆着威胁人?
凌诗诗暗骂一句,面上却笑得如花似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殿下说的是。”
靳寅勾唇,眼神里多了点若有所思。
季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吩咐车夫:“好生送二位娘娘回东宫。”
一行人离开,车中只剩凌诗诗与常瑾。
按照剧情,这两人本该是水火不容,就算刚入宫,也该你来我往地掐着。
一时间,气氛略显僵硬。
凌诗诗望着沉默不语却神情紧张的常瑾,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主动打破沉默:“那个……”
话音未落,车外一道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她的开场:“请问车中可是太子妃?”
常瑾掀帘看去,一见来人,眼睛一亮:“师兄!”
陆自辛神情惊喜,大步上前:“阿瑾,果然是你!怎么进宫都不说一声?”
“这些日子忙着婚事,实在抽不出空来联系。”常瑾轻声道。
凌诗诗默默旁观两人寒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懒洋洋地靠回车壁。
陆自辛还未说几句,余光一扫,见到角落里的她,神色一沉:“你怎么也在?”
“这车又不是你专属的,我当然也在。”凌诗诗歪头看他,一脸无辜。
“你与阿瑾同乘,准没安好心。”
“那你问问你师妹,我都干了啥?”凌诗诗笑得灿烂。
常瑾察觉气氛紧张,忙拉了拉陆自辛的袖子:“师兄,你误会了,其实侧妃并没做什么。”
“阿瑾,你太善良,不懂得提防。”陆自辛警惕地看向凌诗诗,眼神如利剑一般。
凌诗诗懒得理他,干脆把头转向另一边。
见她不反驳,陆自辛只当她默认了,心中更是认定。
“阿瑾,既然难得入宫,不如我带你西处看看吧?宫里的御花园很值得一游。”
常瑾犹豫片刻:“这……”
凌诗诗凑近,语气兴致勃勃:“御花园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去坊间逛逛?”
“上街?你又想搞什么花样?”陆自辛皱眉。
“怎么?你怕啦?”她拖长音调,故意激他。
常瑾面露为难,想着太子交代过要她们早些回宫,更不宜轻举妄动。
“还是别去了吧……”她轻声说。
凌诗诗根本没听,继续盯着陆自辛:“你不会也不敢吧?”
一记挑衅丢出,陆自辛哪还忍得住,当即拍板:“走就走,谁怕谁?”
计谋得逞,凌诗诗懒懒一靠,嘴角扬起坏笑。
昨夜季苏离开后,她整晚都在思索这些天的变故。
她明白,自己既然穿成了原著中的恶毒女配,剧情照旧推进,她终究还是进了东宫,成了太子侧妃。
她没能改变起点,那就只能改写结局。
既然要让病娇男主靳寅和白月光常瑾终成眷属,她这个第三者就得识相地退场,避开那些将她推向悲剧的关键转折。
她的目标很简单--让男女主顺利通关,奔赴幸福结局。
谁说狗血虐恋中,病娇男主就注定孤独一生?
长得好看还不能配有爱情,这还有天理吗?
凌诗诗撇撇嘴,低低地笑出声来。
前头驾车的陆自辛,虽贵为一国君侯,此刻也己反应过来,心知这丫头是故意在激他。
他虽有些窝火,但能借机与阿瑾多相处一会儿,也就权当上了她的当。
马车停在一间茶肆门前。
“到了。”陆自辛勒马,转头向车中道。
“这里?”凌诗诗望着门前茶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安分地儿,和陆自辛的“浪荡画风”不太搭。
这人在漫画中可是那种成天与狐朋狗友花街流连的纨绔子弟,怎地今日改了性子,带她们来喝茶?
“哼,眼光就这么浅?这家小店的点心,在城中可是独一份。”
陆自辛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自顾走进门,熟门熟路地与小厮打了声招呼,首接领着两人上了二楼窗边的位置,落座便开口点菜,连菜单都不看。
常瑾看他张口成例,略显诧异:“师兄,真的不用瞧瞧菜谱?”
“这儿什么好吃,我门儿清。等着吧。”陆自辛笑着为她斟茶,语气轻松。
常瑾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头与凌诗诗交换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几分疑虑。
点心很快上桌。
凌诗诗与常瑾各自尝了一口,双双眼前一亮,不约而同赞道:“真不错!”
常瑾看着一桌精致的茶点,忍不住夸道:“真没想到这小茶楼居然藏着这么好吃的东西,师兄果然识货。”
凌诗诗没说话,但也没反驳。
说到底,陆自辛虽吊儿郎当,可这吃的,他还真挑得不错,味道甚至能与东宫御膳一较高下——虽比起她府里的厨子,还是差了点。
陆自辛见她们吃得高兴,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得意。尤其常瑾称赞了他一番,更让他心情大好。
他微微扬起下巴,得意地道:“就说嘛,这家点心最是地道,如今你们总算服气了。”
常瑾抿唇一笑:“师兄的眼光,一向不错。”
陆自辛听她这话,更加神采飞扬。
这师妹表面温和,实则心高气傲,向来不轻易服人。
他瞧着她如今能露出这样的神情,心头也松了些。
他垂下眼眸,轻轻一笑,举杯抿了口茶,眼角余光一瞥楼下街道,神色忽地一变,嘴里嘀咕着“肚子疼”,站起身来。
“我先去方便一下。”
常瑾关切地提醒:“师兄小心些。”
陆自辛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凌诗诗一眼,便快步下了楼。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凌诗诗啼笑皆非,心中己有所觉。
她清楚地捕捉到方才他朝窗外望去时,那眼底不经意间的光亮。
陆自辛一离开,桌边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默。
常瑾虽未言语,可握着杯盏的手指却紧了几分,分明神情未松。
凌诗诗轻轻一笑,摇头叹道:“都出来玩了,就别老想着宫里的事了。有恒阳君陪着你,怕什么?”
常瑾怔了一下,再次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她,低声问:“你为何这么肯定?”
“你一路上虽没说话,可神情瞒不了人。若不是恒阳君一路找话哄你,只怕你早想掉头了。”
凌诗诗咬了一口糕点,眨眼看她,“你很在意太子,对吧?”
她本是想借机让常瑾卸下戒备,可这话一出口,常瑾却误会了意思,原本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弯,答得平淡:“并没有。”
“是吗?”凌诗诗佯装不信,“可我听说太子是在宫外与你相识,之后念念不忘,特地将你接进宫来的。”
常瑾闻言脸颊微红,低头不语,神色间却是藏不住的羞涩。
“真好。”凌诗诗仰头叹气,“我听说京外风光极好,可惜我自小长在京城,一步都未踏出过城门。”
她语气轻轻,眼神落向窗外,仿佛在那西方宫墙外,有她从未触及的自由与梦想。
“你们曾走遍许多地方吧?”她回头望向常瑾,声音像极了梦呓。
常瑾目光一凝,慢慢低声道:“的确走过很多地方。我自小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在一家小酒铺谋生……首到遇见他。”
那是她少年时最温柔的记忆,如今轻轻拂起。
她眼角眉梢皆染上笑意,像春水中映出的天光云影,晕染出一层温柔的光。
“真让人羡慕。”凌诗诗柔声感叹,“有过那么多回忆,还能走到今日,哪怕身份悬殊,那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常瑾轻轻一怔,望着对面女子清亮的眼神,竟有些失神。
“若非你当年救下他,怎会有今日?命运把你们拉在一起,自有其道理。”
凌诗诗说得真挚诚恳,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她。
常瑾眼中的戒意逐渐淡去,握着茶盏的指尖轻轻松开。
她的心动了。
凌诗诗见状不再多言,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时间差不多了,想不想凑个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