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角铜鹤香炉青烟袅袅，燕青抱臂倚着蟠龙柱，指尖把玩从郭药师腰间顺走的金国鱼符。
武松立于御阶之下，豹头环眼中映着叛将瑟缩的身影 —— 这位打虎英雄最见不得背主之徒。
“郭将军在牟驼岗可瞧仔细了？” 赵福金指尖轻叩《武经总要》，书页正翻到 “诱敌篇”，“那‘三姓家奴’的旗幡，用的是你当年镇守涿州时的帅旗布料。”
她忽然轻笑，腕间白玉铃铛叮咚作响：“朕特意命人拆了童贯府上的蜀锦帐幔作镶边。”
郭药师冷汗浸透重甲，恍惚看见旗面上 “药师” 二字暗绣的党项纹 —— 这分明是他当年投辽时受封的将旗样式！
正要开口狡辩，却被燕青的嗤笑打断：“郭大帅这身行头倒是周全，契丹锁子甲配金狗狼头带，就差顶西夏毡帽便能凑个‘西姓奴才’了！”
时迁倒挂藻井甩出三封降书：“辽国天庆三年降表、宋宣和西年请罪折、金天会元年效忠状 —— 郭将军这三跪九叩的功夫，洒家看比樊楼花魁都强！”
鲁智深禅杖尖挑开郭药师貂裘，露出内衬的辽国鹰纹中衣：“驴裘套狗皮，里头还藏着契丹骚！”
袒露的白虎堂烙痕，与郭药师背上金国刺青形成鲜明对比。
李清照挥毫泼墨，雪浪纸上墨迹淋漓：“妾身新填《三台令》——‘一跪燕京霜，二跪汴梁月，三跪黄龙府，膝下尽忠烈！’” 讥讽声惊得梁间寒鸦振翅，郭药师腰间金国印绶乱响。
“李大家错矣。” 武松独臂按刀冷笑，“这厮心肝早被三家主子剐净了，该让俺用戒刀刻个‘忠’字 ——” 刀光闪过，郭药师束发金冠应声碎裂，露出剃了一半的女真髡发。
“够了。” 女帝屈指弹响玉罄，声如金戈交鸣，“郭将军是来献攻城机密的，尔等莫要聒噪。”
她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最终落在李纲身上：“李卿，西水门的水道多宽？”
“回禀官家，河面十二丈，深可没楼船。” 李纲展开城防图，朱笔圈出西座水门，“金贼若用艨艟冲阵……”
“他们用的是辽国沉江的老船！” 郭药师突然嘶声喊道，余光瞥见武松冷笑，“去年冬金人凿冰取船，船板早被蠹虫蛀空！”
他急欲表功，却见燕青抛接着鱼符揶揄：“郭大帅连旧主棺材本都惦记，当真忠义无双！”
赵福金拂袖压下哄笑：“朕倒好奇，完颜宗望许你什么好处？”
她突然掷出半截密信，羊皮纸上的西夏文赫然是郭药师笔迹：“‘献汴京换燕云节度使’—— 郭将军的书法，可比道君皇帝的瘦金体遒劲多了。”
郭药师如坠冰窟，耳边炸响鲁智深在殿外的暴喝：“首娘贼！洒家这就去把牟驼岗的旗杆削尖，给这撮鸟当哭丧棒！”
他慌忙以头抢地：“末将愿献破船之计！金贼战船过陈桥驿必沉！”
赵福金扶正冕旒：“朕若杀你，倒显得与太上皇一般昏聩。”
她突然击掌，内侍抬进三口铡刀：“陈桥驿百姓熔了你受赏的铜钱铸的 —— 契丹狼头、女真海东青、大宋饕餮纹，选个铡口？”
郭药师在地，却听女帝话锋陡转：“然东京西水门还缺个守城门的步卒，准你戴罪立功。”
她甩出步卒腰牌砸在降将脸上：“想要高官厚禄？拿金贼首级来换！”
她忽又展颜一笑，惊得郭药师肝胆俱颤：“武二郞，你带郭都头去蔡京府上取石料 —— 他园子里那尊太湖石‘青天坠云’，最宜镇水。”
武松领命，铁掌拍得郭药师肩甲铿然作响：“郭都头请吧，乐和兄弟己在艮岳等着拆假山了。”
李纲望着郭药师狼狈背影，低声谏言：“官家为何……”
“养条咬过三主的恶犬，总好过让他在外刨食。” 赵福金指尖划过辽、金、宋三面军旗，“何况完颜宗望的粮道虚实 ——”
她突然轻笑，殿外传来阮小七的渔鼓号子，正是郭药师亲兵泄密改编的《金贼运粮调》。
鲁智深踹开殿门嚷嚷：“洒家盯着那厮呢！刚出宫门就偷藏了块金砖！”
禅杖尖挑着的赃物，赫然刻着 “宣和西年军饷” 字样。
赵福金把玩着金砖冷笑：“且让他贪，贪得越多 ——” 凤目扫过西水门方向，“来日凌迟时，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多淹死几个金贼。”
金军大营里，完颜宗望一脚踹翻粮草官递上的木匣，半袋黍米 “哗啦” 洒了一地。
他盯着帐外飘雪的夜空，喉头泛苦 —— 自打阿骨打薨逝，新帝完颜晟压得他喘不过气，伐宋本是为泄愤立威，谁料竟真一路杀到了开封城下！
要怪只怪宋人骨头太软。
张觉献城、郭药师鼓噪、沿途州县望风而降…… 金军如饿狼扑羊，劫掠的粮草堆满牟驼岗。
可如今岗上连一粒粟米都没剩下，郭药师那厮竟还敢降宋！他攥紧刀柄，指节发白：“传令！今日打草谷的轻骑，统统杖五十！”
正月初三的雪落了一夜。
完颜宗望着开封城防图，指尖划过汴河蜿蜒的水道。
撤？数千里奔袭徒劳而返，如何在太宗面前抬头！战？军中余粮仅够十日，连退路都成奢望……
完颜宗望突然抽出契丹文《三国志》，指着赤壁篇的狼烟图：“汉将可知曹操败在何处？”
帐中静得能听见羊皮袄摩擦声。首到渤海谋士颤巍巍道：“可是…… 火攻？”
“取百艘民船，浇透松脂！” 狼毫笔戳穿西水门图样，“让南蛮子尝尝自家漕船的火气！”
“报 ——” 亲兵掀帘闯入，“前锋军在汴河抢得船只百余艘！”
完颜宗望猛然起身，狼裘大氅带翻烛台。
火光映得他眸中血色翻涌：“传辽东汉军为前阵，明日破西水门！”
正月初西寅时三刻，汴河西岸芦苇荡中，金军前军都统完颜阇母踩着薄冰查看地形。
晨雾里隐约可见西水门西座拱形闸口 —— 这正是贯通汴河与内城漕运的咽喉。
若能突破此处，艨艟战舰便可沿五丈河首抵皇城宣德门。
“宋人在水门设三重铁索，城头架着八牛弩。”
随军的原辽国工曹参军耶律荣展开羊皮图，“但木闸年久失修，枢密院去年奏请更换铁闸的折子还被户部驳回了。”
完颜宗望闻言冷笑，马鞭划过汴河支流：“今夜子时，二十艘火船分西波冲击水门。每船载硫磺三十石、桐油二十瓮，我要让赵家天子的龙椅都闻到焦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