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初刻,禾府东阁的铜炉里燃着灵草香,苏悦躺在雕花拔步床上,发间白草己铺满枕席,透明的指尖几乎能看见血管里停滞的草汁。禾九溟坐在榻边,掌心贴着她的腕脉,魔纹如藤蔓般爬向她的手臂,试图用魔气稳住她溃散的草魂。
“傻草,为什么总是这么拼命。”他低语,指尖划过她右耳的草叶,那里己完全透明,像随时会化作泡沫消散,“我宁愿你自私些,哪怕用我的魂魄做养料……”
更漏声在檐角滴落,他忽然想起百年前的仙界医阁。那时他为护她受了天雷之伤,她便用草叶沾着玉净瓶的水,一滴一滴喂他服下自己的草汁——那时的她,连人形都没有,却懂得用最笨拙的方式,护他周全。
“九溟……”苏悦在昏迷中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口,草纹顺着布料蔓延,在他小臂上织出细小的“勿忧”二字。
禾九溟浑身一震,感觉心口的“双生核”突然发烫。他起身走向密室,推开暗门,墙上的星图在魔气中亮起,映出百年前的画面:仙君将饕鬾封印在他体内,她的草心化作九片叶瓣,嵌入封印裂痕——原来从一开始,他们的魂魄就被刻成了彼此的解药。
“混沌共生体,需以情魄为引,以心换心。”他念出星图注文,终于明白为何仙界如此忌惮他们,“灵草与凶兽的情魄共鸣,能打破天地规则,重塑轮回。”
密室外突然传来巨响,镇魔司的破魔箭穿透屋顶,首奔苏悦的眉心。禾九溟猛地转身,魔纹化作饕鬾虚影硬接箭矢,黑血溅在星图上,竟激活了另一幅画面:焚心劫火中,灵草与凶兽相拥而逝,魂魄化作双生花,开在忘川河畔。
“原来,这就是我们的结局。”他低语,指尖抚过画面中的双生花,“不是共生,便是共死。”
破魔箭的余震震碎密室顶部,仙界护法的身影在月光中浮现。苏悦的草纹骤然亮起,她在昏迷中“看”见禾九溟身处险境,指尖渗出的草汁竟在床头凝成细藤,缠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
“别去……”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一起。”
禾九溟望着她睁开的眼睛,看见她眸中倒映的自己——魔纹爬满半边脸,却在触碰到她的草纹时,温顺地蜷曲。他忽然轻笑,俯身吻住她的唇,魔气与草香在密室中交融,竟凝成一枚跳动的情魄。
“好,一起。”他轻声说,魔纹与草纹同时爆发,震碎所有破魔箭,“从今以后,你我生死与共,再无分离。”
仙界护法的镇魔铃在窗外炸响,却在触碰到他们的情魄时,发出刺耳的尖啸。苏悦感觉自己的草魂正在被情魄滋养,发间的白草竟泛起淡红,那是灵草动情时才会出现的颜色。
“九溟,你闻见了吗?”她轻笑,指尖抚过他眉间的黑气,“是春天的味道,草木在发芽,而我们……”
“而我们,在劫火中,开出了花。”禾九溟接过话,指尖在虚空中画出共生阵,“以后的路,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护着你,让你的根须,永远有我这株魔骨可缠。”
更漏声止,密室中的星图突然全部亮起,映出他们交缠的魂魄。苏悦知道,无论前方是焚心劫还是灭魂阵,只要有他在,她这株草,就永远不会枯萎。
第十八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