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眠的鳄鱼皮手套擦过保险箱铜锁，锁芯弹开的瞬间涌出腥甜血气。三十七号保险柜里堆满法币和金条，最底层压着本鎏金账册——封面烫印的并蒂莲纹，与三日前死在百乐门胸口的翡翠簪纹如出一辙。
"杜先生清点青帮账目，倒是比巡捕房验尸还仔细。"
阴影里传来算珠碰撞声，穿灰缎长衫的老朝奉拄着紫檀算盘踱出，算珠上沾着未干的血渍。杜雨眠翻到账册末页，指尖在"癸亥年七月十西"的朱砂印上："贵行收着青帮六成烟土流水，却给日本商会记空账，这阴阳账簿的戏法..."
话音未落，算盘突然爆裂，七十二颗翡翠算珠化作流光袭来。杜雨眠旋身闪避，鳄鱼皮手套拂过金条堆，五根金条精准嵌入墙壁机关孔——日本正金银行的保险柜轰然洞开，露出里面墨绿色的日军特高课密档。
老朝奉的灰缎长衫无风自动，袖中抖出半张人皮："杜先生既然识破阴阳套账，可知这账簿要用活人血祭？"人皮上的墨迹遇空气蒸腾，浮现出法租界十七家当铺的地窖分布图，每处红点都对应着青帮香主的生辰八字。
苏婉卿的蕾丝阳伞掠过当铺门槛，伞骨暗藏的银针己挑开三十二号典当柜。樟木匣里躺着半枚翡翠带钩，钩身阴刻的北斗纹路正与她腕间玉镯吻合。当她要取出时，柜面突然渗出黑色黏液，黏液里浮着日军军衔徽章。
"苏小姐当的不是物件，是命。"
穿和服的女人从屏风后转出，发髻间插着的玳瑁梳突然裂开，露出微型照相机镜头。苏婉卿阳伞轻旋，伞面刺绣的百子图投射在墙面，竟与青帮账簿里的密语图谱重合。当和服女人拔出肋差刺来时，伞骨银针己穿透相机胶片——显影的赫然是杜雨眠昨夜在汇丰银行的侧写。
"特高课的谍照技术，比南京路王开照相馆差远了。"苏婉卿甩出翡翠带钩击灭电灯，黑暗里响起机括咬合声。典当柜自动重组成墨家九宫格，每个格子都传出不同频率的摩斯电码，拼出的竟是"子时三刻，黄浦码头"。
杜雨眠用雪茄刀剖开古巴雪茄，烟丝里滚出微型胶卷。投影仪光束打在《申报》头版上，日军进军山东的新闻照片里，士兵腰带扣的反光处显出诡异图形——正是阴阳账簿缺失的"阴册"页码。
"青帮与日本人合建的黑龙货轮，明日载着北宋青铜器赴东京。"他弹落烟灰盖住胶卷显影，"特高课在货舱埋了三百公斤TNT，爆炸时间定在九月十八日。"
苏婉卿摘下珍珠耳环，两颗南洋珠在茶汤里溶化，浮出黄浦码头布防图："宋子文的财政部特派员昨夜晚宴，袖扣刻着三菱重工标志。"她忽然用簪子挑起杜雨眠的领带，"你身上有股子曼陀罗汁的味道——今早碰过药王谷的后人？"
墙角的古董钟突然敲响，钟摆裂开射出毒针。杜雨眠揽着苏婉卿滚进暗道时，瞥见钟面玻璃映出老朝奉的脸——那人左耳垂缺失的豁口，与二十年前长沙大火里失踪的墨家长老完全吻合。
燕九霄转着盛满马天尼的调酒杯，杯壁凝露汇成北斗图案。穿学生装的少女递来《良友》画报，封面女郎的蔻丹指甲里嵌着摩斯密码："青帮二当家昨夜暴毙，尸身长出明朝东厂的菌丝。"
调酒杯突然炸裂，酒液在吧台凝成黄浦江航道图。燕九霄蘸着苦艾酒画出三个红圈："这三处货舱的青铜器是赝品，真的还在龙华殡仪馆。"他忽然按住少女划火柴的手，"通知药王谷的人，子时前必须拿到沈家祠堂的《神农本草经》残页。"
少女离开时裙摆翻飞，袜带绑着的翡翠带钩闪过幽光。燕九霄擦着酒杯轻笑，镜中映出的却是紫禁城飞檐——那抹残影转瞬即逝，如同二十年前从东厂督主冠冕上摘下的夜明珠。
杜雨眠的德国造手电扫过棺椁群，光束停在一具描金漆棺上。棺盖阴阳鱼图案沾着新鲜血指印，鱼眼处的翡翠带钩正与他怀中的半枚契合。当他要拼接时，棺材突然传出指甲抓挠声。
"杜先生取的是我沈家续命药方，还是日本人的投名状？"
穿月白旗袍的女人从梁上跃下，腕间金镶玉镯撞出清响。杜雨眠看清她面容时瞳孔骤缩——这张脸与五年前溺亡在黄浦江的百乐门歌女白蝶一模一样。女人掀开棺盖，里面竟堆满日军军用电台零件，最底下压着《神农本草经》撕碎的"曼陀罗篇"。
"沈青璇，药王谷最后一位掌灯人。"女人用金针刺破指尖，血珠滴在残页上显出新字："九转回天丹需心头血为引，这血...得是至爱之人的。"
祠堂骤然响起东洋三味线，十二名艺伎破窗而入。杜雨眠开枪击碎灯笼，火光中瞥见艺伎后颈的菌丝斑块——与明朝东厂活尸一模一样的寄生痕迹。沈青璇的金针雨穿透纸门时，门外传来熟悉的算珠碰撞声。
燕九霄踩着日军巡逻队的尸体跃上货箱，指尖翡翠带钩插进青铜卣的饕餮纹。卣身裂开露出墨家机关匣，匣内羊皮卷写着"嘉靖二十八年九月十八"，血迹未干的日期旁画着现代军舰简图。
"燕先生凑齐阴阳账簿，是要改朝换代，还是...再续前缘？"
老朝奉从阴影里走出，紫檀算盘己换成德制冲锋枪。燕九霄晃着偷来的清酒壶，酒液在甲板画出北斗七星："曹无伤当年用菌丝操控东厂，你现在用磺胺控制青帮，这手段..."他突然掷出酒壶砸灭探照灯，"退步了。"
爆炸声从三号货舱传来时，燕九霄己抱着青铜卣跃入江中。火光里浮起无数翡翠带钩，钩身北斗纹路汇聚成完整星图——指向2023年香港维多利亚港的坐标。沈青璇的金针从背后袭来时，他故意让针尖划过耳垂，血珠坠入江面激起幽蓝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