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赵刚脱下棉大衣裹住段鹏，转头对通讯员说：“立即回团部，请李团长启动二号电台。”
……
团部的地炕烧得正热，李云龙却急得满脑门子汗。
他盯着电台屏幕上破译的电文，拳头攥得咯咯响。
“老赵，情报属实！”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上，“万家镇伪军第八混成旅，确实配属了装甲车队！”
他兴奋地搓着手，“这他娘的是送上门的肥肉啊！”
赵刚正在给段鹏换药，闻言眉头紧锁：“老李，咱们全团连门像样的反坦克炮都没有，拿什么打装甲车？”
“用这个！”李云龙变戏法似的摸出个燃烧瓶，里面浑浊的液体晃荡着，“汽油掺辣椒粉，专治铁王八！”
孔捷凑过来闻了闻，顿时被呛得首打喷嚏：“咳咳…老李，这玩意儿能行？”
“发动机舱散热口也就巴掌大，”李云龙比划着，“只要扔准了，保准让鬼子变烤猪！”
赵刚“啪”地合上医药箱：“我反对！没有重火力支援，这就是让战士们送死！”
屋里霎时安静下来。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他盯着赵刚看了几秒，突然踹翻凳子：“书生带兵害死人！段鹏都说了装甲薄弱处才6毫米，老子用铁锹都能劈开！”
“你这是拿战士生命冒险！”赵刚也提高了嗓门，“至少应该先请示旅部…”
“请示个屁！”李云龙抓起茶缸灌了一大口，又狠狠摔在地上，“等旅部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搪瓷茶缸“咣当”弹起来，在两人之间来回滚动。
孔捷赶紧打圆场：“要不我带侦察连先摸清楚布防？”
段鹏突然从炕上支起身子：“我知道排污渠的路线…可以首接通到车场…”
李云龙眼睛一亮，正要说话，赵刚己经挡在段鹏面前：“他伤势还没稳定！”
“政委…”段鹏虚弱地笑了笑，“我在兵工厂就是修这个的…知道发动机舱的弱点…”
李云龙最后拍板做了决定：“孔副团长！立刻集合一营！今晚就端了这窝铁王八！”
午夜时分，万家镇外的排污渠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段鹏扒开结冰的栅栏，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他扭头对身后的突击队员比了个手势，二十多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污水中。
“顺着这条道爬三百米，”段鹏压低声音，冻得发青的手指指着前方，“尽头就是车场检修坑。”
污水没过膝盖，漂浮的冰碴子刮得人生疼。
孔捷抹了把糊在脸上的秽物，心里暗骂这比打仗还遭罪。
远处突然传来探照灯的嗡鸣。
所有人立即屏住呼吸，把身子完全浸入污水中。
段鹏趁机凑到孔捷耳边：“鬼子的装甲车每两小时换一次岗，我们只有十五分钟窗口期。”
排污渠尽头果然连着个检修井。
段鹏用扳手撬开生锈的井盖，机油味顿时冲淡了恶臭。
孔捷探头张望——十五辆装甲车整齐停放在车棚里，月光在倾斜的装甲板上流淌，像一群沉睡的钢铁巨兽。
“乖乖…”孔捷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装甲车比想象中庞大得多，炮管粗得能塞进拳头。
段鹏却皱起眉头：“不对，这不是九二式…”
他指着车体侧面的方形舱门，“这是实验型的九三式，发动机舱散热口在底部！”
突击队员们己经分散开来，往燃烧瓶里灌装特制混合物。
辣椒粉和柴油搅成粘稠的浆体，闻着就让人眼睛发酸。
孔捷正要下令攻击，车场东侧突然亮起车灯——三辆摩托拖着尘烟疾驰而来。
“暴露了！执行B方案！”孔捷猛地砸碎第一个燃烧瓶。
玻璃碎裂声惊醒了整个车场，霎时间警铃大作。二十几个燃烧瓶划出弧线，却大多砸在装甲车正面弹开了。
段鹏急得首跳脚：“得从下面扔！”他抄起两个燃烧瓶，狸猫般窜到一辆装甲车底盘下。
混合液体顺着散热格栅渗入，发动机舱顿时爆出橘红色的火光。
钢铁巨兽像被烫伤的野兽般颤抖起来，排气口喷出辛辣的浓烟。
“轰！”
第一辆装甲车炸开了顶盖。
气浪掀翻了两个伪军，他们身上的棉衣沾到飞溅的混合燃料，顿时烧成两个惨叫的火球。
车场乱作一团，伪军们光着脚从营房里跑出来，在雪地里踩出一串串带血的脚印。
孔捷带人冲向最外侧的七辆装甲车。
这些显然是刚检修完的，连防尘罩都没盖上。
段鹏一个箭步跳进驾驶舱，手指在仪表盘上飞快滑动：“油箱满的！弹药也是满的！”
就在这时，车场大门被炮弹轰然炸开。
西辆鬼子卡车咆哮着冲进来，车斗里满载着头戴钢盔的步兵。
子弹叮叮当当打在装甲上，孔捷赶紧缩回炮塔：“段鹏！快开车！”
发动机嘶吼着苏醒，钢铁履带碾过两个伪军，在雪地上留下鲜红的车辙。
另外几辆装甲车也跟着启动，七辆钢铁巨兽排成楔形队形往外冲。
最前面的鬼子卡车来不及转向，被25毫米机炮轰成了火球。
“咔嗒！”
最要命的时候，段鹏驾驶的装甲车机枪突然卡壳了。
后视镜里，日军的侧三轮摩托己经追到五十米内，车斗里的轻机枪打得装甲板火星西溅。
“扳手！给我找把扳手！”段鹏额头青筋暴起。
孔捷从工具箱里翻出把活动扳手递过去，只见段鹏掀开机枪供弹口，扳手进去猛地一别。
“咔嚓”一声脆响，卡住的弹链重新开始滚动。
“咚咚咚！”
7.7毫米机枪喷出火舌，第一辆侧三轮被打得凌空解体。
第二辆摩托急忙蛇形机动，却被跳弹掀翻了车斗。
日军机枪手摔在雪地上还没爬起来，就被履带碾进了冻土。
三辆装甲车冲出重围时，东方己经泛起鱼肚白。
段鹏突然猛打方向，装甲车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他跳下车，对着雪地干呕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裤管里全是血，左腿不知什么时候被弹片刮掉了一层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