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咳声停止。柳砚书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谢谢。”
丫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砚书先生，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可以。”他放下茶杯，看着她。
丫头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他：“这个治不好吗？你也不可以吗？若是觉得冒昧，可以不用回答我。”
“无妨，治不好。”柳砚书淡淡说。
“范公子呀，小时脱衣见双亲呐，长大脱衣见夫君呐。你我既然藕池遇，那就是千里姻缘天作成。你若不与成婚配，今天的这种事儿怎么讲的清......”孟姜女(花园定情)
柳砚书听见曲声，往下看去，没想到今天唱花鼓戏《孟姜女》。
之前老是京剧《霸王别姬》，虽然也好听，但天天听他不行啊。这次能听别的，难道是托他心上人的福？红官重色轻友啊。
“范郎离家去筑城，奴的思念万千多。二更声声响，针线缝衣衫。针儿飞线儿长，针针线线情更长......五更鼓响鸡报晓，棉衣缝就心欢爽......”孟姜女(缝制寒衣)
柳砚书闭目啜饮，手指轻点桌面，跟着旋律变动。
“天地旋转，万箭穿心，千里寻夫夫丧命，山野他乡成孤魂，白骨成灰无法认......范郎你现现身，奴的夫啊......望乡台上会亲人，会亲人啦......”孟姜女(哭倒长城)
柳砚书听见啜泣声，睁开眼看向丫头，这，红官回来自己哄吧。他摸着口袋的糖，眼中有点不舍，拿出糖放在她桌前。
丫头看着那颗糖，哽咽说：“谢谢。”
“范郎，夫啊，台前走下了小孟姜，悲泪涟涟祭范郎夫......汾河水长又长，哭倒长城女孟姜。要想姑娘成鸾凤，除非日出在西方......”孟姜女(唱)
曲毕，台下好几个宾客往戏台丢珠宝。
这出戏唱得不少人潸然泪下，也想往台上丢东西。别的戏台他们丢柴米油盐，但不够格丢在红家梨园，毕竟红家哪缺这些。
柳砚书看向丫头，“你要和我去找红官吗？这会在戏台后面卸妆。”
丫头摇头，“砚书先生，我在这等他。”
“好。”他起身离开，走去戏妆后方。
二月红脱掉戏服，穿着里衣走出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看见柳砚书。
“砚书，难得见你来这找我，丫头呢？”他专心拆掉头上的白布条。
柳砚书小心帮他拆下假发和发网，“她在雅间等你，我先回医馆，天色有点晚。
《孟姜女》一场戏五个节选，你都换三个发型了。对了，你刚唱戏把她唱哭了，我最后一颗糖都给她了。你记得给我买糖。”
二月红看着镜子里的柳砚书，温柔笑着说：“会给砚书买糖，买最甜的糖。你开心没，开心我就要去哄丫头了。”
“重色轻友啊，红官。我先走了，你还是先把妆卸下，慢慢哄吧。”柳砚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外走去。
他走到卖糖的老奶奶摊上，“奶奶，我要白水贡糖200克，麦芽糖100克。”
“是你啊，砚书。”卖糖的老奶奶慈眉善目乐呵呵笑了笑，弯下腰从身后拿出两袋糖，拿油纸袋装好称重。
柳砚书有些疑惑，摊上也有这两袋糖，怎么还要另外拿？“奶奶，摊上不是有吗，怎么还要另外拿。”
奶奶笑着说：“摊上的不多了，而且你要的量多，另外拿也方便。”
他再次看向摊位，好像也是。
他拿着两包糖往医馆方向走去，再次看见那位陕西刀客，他在嚼馒头。刀客能被雇佣吗？他还没去过别处。
他蹲下把糖放在他面前，起身离开。没有发现刀客在看他，他刚开口，柳砚书己经往外走去。
柳砚书回到医馆，给自己煎药，看着那碗黑乎乎散发苦味的药，心里有点抗拒。不管喝多少次，还是受不了。
他趁热喝下，三次后碗己经见底。皱着眉头，抿紧唇，拿出一颗白水贡糖，过了会放进嘴里。
夜晚，浓墨般的青丝散在榻上，少年身着白衣，手指拽着被褥盖住他自己。他看着床顶的纱帐，不知想什么很出神。
忽而，咳声响起。柳砚书手臂撑着床榻往右侧咳，厚重的被子滑至腰部，纱帐的珠子跟随单薄的背部一起颤抖。
寒风刺骨穿过窗纸的洞口吹进，他恍然发现，起身从柜里拿出一块窗纸，糊在洞口处。观看窗户没有异样，躺回床上。
早晨的空气比其他时段都要清新，柳砚书从库房中提着礼盒，走去红家。
“红爷，按理来说那天我该登门拜谢，但馆中有事耽搁，这会才来，有失礼节。”他将礼盒递给管家，坐在客椅上。
红爷将茶杯放下，声音威严又不失对晚辈的亲近，“书书，我们往来密切，不需这般客套。红官带回那名女子，你掺和过？”
柳砚书眼神微愣，红爷不同意？斟酌语言，缓缓说：“那人似乎想出高价，我适时替红官问一个双赢的价格。红爷这是？”
“没什么，随他吧。在花楼风流韵事不少，这会定性也挺好。”红爷心里还是不太看好这两人，他儿子什么人他能不知道？
“咳咳，父亲。”二月红跨门进来，坐在柳砚书对面。
柳砚书看着二月红，想到刚刚红爷说他的话，低头掩盖眼底的笑意。
“红爷，我想开春时离开长沙，去别处走走，看别的地方疑难杂症。”
红爷刚开口，二月红的声音掩盖他，“砚书，不行，你自己去怎么能行。”
“是啊，书书，你路上万一身体出事，我怎么面对你父母？”
“我会找一个人和我一起，我没有不自量力，放心吧。”柳砚书看向红爷。
“那个人是谁？到时带过来，不然我不放心。”红爷眼神带着担忧和不认可。
“好。红爷，我先回医馆了，下次再来看你。”他起身看向红爷，见他点头，往外走去。
二月红也跟着走出客厅，搂着柳砚书的肩膀，低头靠近他说：“砚书，你怎么突然想出去？长沙不好吗，外面战火纷扰，还有烧杀抢掠，即便有人陪你，也很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