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犁子
爬犁子
当前位置:首页 > 言情 > 爬犁子 > 第133章 五道湾里

第133章 五道湾里

加入书架
书名:
爬犁子
作者:
阿山梦蕉
本章字数:
11292
更新时间:
2025-06-25

王广禄和泓渭谈话,总算暂时解决了一个难题,两人的心情都很好。

王广禄决定在被暴雪封了的路通了以后,在县上召开有知青代表,贫下中农代表和全县三级干部参加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表彰大会”,为林泓渭颁发“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模范”模范奖,把全县上山下乡运动推向一个新的高潮。王广禄想让林泓渭在会上做一个重点发言,林泓渭欣然应允。两人谈笑风生走出知青的地窝子,刚出门,大胡子的爬犁队就到了。

十驾双马爬犁,满实满载,踏雪而来;人欢马啸,威风凛凛。大胡子跳下爬犁,他满身霜雪,指挥着爬犁队面向王广禄一字排开,大胡子走上前去,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道:“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老战士胡子奇向首长报告,哈拉库勒抗灾爬犁队拉运饲料归来,正准备送往牧业办公室。”

王广禄走上前,紧紧握住大胡子的手说:“谢谢你们,你们辛苦了,神速啊,饲料早送到一天,牧业就少一分损失,你们套了双马,运输速度就成倍提高啊。”

大胡子转身拉过鲍六斤来,“王主任,你看这是谁?”

“鲍老大,鲍六斤,你怎么也来了?”

大胡子说:“我们爬犁队抄近路,穿戈壁,越布尔津河,路过恰里巴克,多亏鲍老大途中补给,带路过河,这双套马就是他给我们加的,这个爬犁队,是我们两个大队联合运输队。”

王广禄紧紧握着鲍老大的手说:“基层的干部群众是真正的英雄,有你们,我们就一定能战胜雪灾,取得抗灾保畜的胜利。这个运输线太长,人马都受不了,我建议恰里巴克也建一个爬犁队,把饲料从公社运到恰里巴克,再由大胡子从恰里巴克运到哈拉库勒办公室,这样都可以当天往返,也解决了人马的住宿困难。有条件的生产队都要建立这样的运输了,充分发挥咱们马多的优势,利用这茫茫雪原,解决交通运输的大问题。”

大胡子上前打断王广禄和鲍老大的话,说:“王主任,您和六斤先聊着,我得趁天没黑,把饲料送到阿布拉黑那儿去。我从公社领回一爬犁面粉和肉,让老广给煮上些,等着我回来跟你喝酒。”

王广禄说:“肉就省着给工地上的社员们吃吧,我带你们去牧业办公室,我就不信阿布拉黑他敢不宰羊。我正好要开个会,就是要农牧结合,抗灾保畜,发展生产。前几年我们强调粮食,牧业就受到了影响。——我们走吧,到那边儿开会的时候再具体说。朱组长、老牛都去,没啥事就出发吧。”

林泓渭看着王广禄说:“我也去。”

王广禄说:“好啊,我们也正好探讨一下,知识青年向贫下中牧学习,到牧区去锻炼的可行性,解决少数民族知识青年再教育的安置问题。”

说着,随从干部己经给王广禄牵来了枣红马,王广禄对泓渭说:“林姑娘,来,上马吧,我带你。”

泓渭笑着说:“谢谢王主任,我还是喜欢坐雪橇。”她把雪爬犁叫雪橇,没有人觉得奇怪,更不觉得她是在跩文,北京人就应该把雪爬犁叫“雪橇”,如果把雪橇叫“爬犁子”,那才奇了怪了。

大胡子指一指跟前儿的雪爬犁对林泓渭说:“林姑娘,你就坐这个雪橇,我们到后面去坐雪爬犁子去。”

夕阳西下,火红的余晖映照着雪原,东大坝工地北面是一道黄土梁子,黄土梁子上去就是大戈壁,都覆盖在皑皑白雪中。这道梁子把哈拉库勒分为东西两半,东哈拉库勒是牧区,西哈拉库勒是农区。沿着这个道高梁子往东就到了东大坝,过东大坝沿河而上,向东行三公里,就到东哈拉库勒牧业办公室。

东大坝水利工地的大地窝子门前,双驾雪爬犁一架接着一架,掉头转弯儿出发。林泓渭坐上了成革命赶的爬犁,朱耕和菜园子牛也找了爬犁坐了。爬犁队渐行渐快,过大坝,下河道,上河岸,钻丛林,穿过高高低低的沙包子,越过大大小小的芦苇塘,驰过一片白雪覆盖的草地,来到高低起伏的大沙包子下,胡杨林边的一排木头房子前,这就是哈拉库勒牧业办公室。

办公室门前是一片雪地,夏天满是芳草,遍开鲜花;有一条小溪流过,小溪过去是一片白杨红柳混合林,春天杨花柳絮纷纷如雪,秋天遍地落叶金黄。额尔齐斯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从布尔津溯河往上数,这里是额尔齐斯河的第五道大湾,人们把这儿叫“五道湾”,五道湾是牧民的冬窝子。

公社的牧业办公室有很多个,在冬牧场夏牧场都设有固定的地点,房子是用木头或者石头盖起来的,牧业办公室的领导和工作人员跟着畜群转场,还有马背小学和供销社的流动门市部一般也是跟着牧业办公室走的。哈拉库勒原来的学校,那个大木头房子最早就是牧业办公室,是大胡子带人在这儿建了农业十大队,牧业办公室才搬走了,搬到东哈拉库勒来了。

原先主管牧业的社长是娜孜古丽的爸爸江布尔巴依,现在是公社副主任阿布拉黑主管牧业,他现在就在东哈拉库勒牧业办公室的木头房子里,给公社拨打电话,一首没有接通。这里住着一户牧民,平时负责照看房子,也照顾来往的领导的住宿,马背小学和供销社的流动门市部也在这一栋木头房子里,阿布拉黑带了两个公社干部来,负责调配救灾物资,几个人在屋子里团团转。大雪封了路,离这近百公里的沙吾尔山冬牧场交通断绝了。阿布拉黑副主任组织了一支骆驼队,预定明早出发,可是现在公社救灾的饲料在哪里还没个影儿。

听到狗叫马啸人说话的声音,阿布拉黑心里一阵激动,帽子也没有戴就跑出来。

“救命的爬犁子队来了,大胡子,有你的,够兄弟。”阿布拉黑拥抱着大胡子,像一只大黑熊。

“你看,县上王主任都来了。”大胡子朝后面指。

顺着大胡子手指的方向看,王广禄骑着枣红马过来,王广禄一拉缰绳,枣红马踢踏着铁蹄,原地转了两圈才停下脚步,王广禄下马,把缰绳和马鞭递到随从手中,张开双臂和阿布拉黑拥抱。

阿布拉黑立马招呼大家进屋喝茶,吩咐手下人卸货喂马,杀羊煮肉。阿布拉黑派人去叫来了住在附近的牧业二队的正副两个队长。

阿布拉黑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招呼大家往屋里让:“快进快进,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这鬼天气,电话线怕是被雪压断了,一首打不通,可把我急坏了!”木头房子里暖烘烘的,汽油桶改装的大炉子烧得正旺,灶膛里塞着粗大的梭梭柴,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砖茶和干草的混合气味。屋子中间摆着一张粗糙的原木长桌,几盏马灯挂在梁上,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室内。

王广禄摘下皮帽,拍打着身上的雪,环顾西周。这木头房子不小,用木板隔成了几间,角落里堆着些麻袋和木箱,墙上挂着马具、皮鞭和几张褪色的羊皮地图。他走到炉子边烤了烤手,对阿布拉黑说:“别忙活了,阿主任,情况紧急,咱们抓紧时间。你先把沙吾尔山冬牧场的情况详细说说。”

阿布拉黑黝黑的脸上满是焦虑:“王主任,雪太大了!沙吾尔山那边完全断了联系,路根本不通。我们派出去探路的人回来说,最深的地方雪能没到马肚子,别说车了,骆驼队都走得艰难。那里的草场估计全埋了,牲畜没吃的,冻死饿死的恐怕不少。我们组织了二十峰骆驼,备了些草料,打算明天天一亮就硬闯过去,可这点东西,杯水车薪啊!”他叹了口气,接过旁边牧民递来的热气腾腾的奶茶碗,也顾不上喝。

“饲料到了!”王广禄指着门外,“大胡子他们连夜从公社拉来了十爬犁,就卸在外面。加上你们准备的,先让骆驼队带上去应急。但光靠人力畜力不行,路太远,损耗太大。”他转向刚卸完货、拍打着雪花走进来的大胡子和鲍六斤,“大胡子,鲍老大,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我们路上提的那个接力运输的法子,我看行!恰里巴克位置关键,是重要的中转点。鲍老大,你的大队能不能也组织起一个爬犁队?负责从公社到恰里巴克这一段。大胡子,你的人马熟,负责从恰里巴克把物资运到五道湾这里。这样两边都能当天往返,人马也能得到休息,效率能提高好几倍!”

鲍六斤把羊皮袄子敞了敞,露出里面结实的棉袄,瓮声瓮气地说:“王主任,您放心!恰里巴克别的没有,马有的是!我回去就挑最好的马,组织最强壮的劳力,保证把饲料从公社稳稳当当送到恰里巴克!就是这雪橇……”

大胡子接口道:“爬犁子好办!我们十大队有现成的木匠,加班加点赶制一批出来。我让成革命带两个人去帮把手,保证误不了事!”

“好!”王广禄赞许地点点头,“鲍老大负责组织运输队,大胡子负责支援制作爬犁。朱组长,”他看向刚进门的朱耕,“你协调一下,从公社调拨一批木料、工具,还有必要的物资,支援恰里巴克大队。老牛,”他又转向菜园子牛,“你熟悉各队情况,看看农区还有哪些队有条件组织爬犁队的,都动员起来!咱们要把这张运输网铺开,把雪灾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

朱耕和牛组长都连忙应下。王广禄的目光又落到安静坐在桌边的林泓渭身上:“林姑娘,你不是想探讨知识青年到牧区锻炼的事吗?眼前就是最好的实践机会。你看看这抗灾保畜,需要多少人的智慧、勇气和汗水?知识青年不光要学农,也要学牧,了解牧民的艰辛和智慧,才能真正和贫下中牧打成一片。等路通了,条件成熟,我们可以考虑组织知青‘牧业学习小组’,轮流到冬窝子、夏牧场来体验生活,向阿主任他们学习。”

林泓渭认真地点着头,明亮的眼睛里映着炉火的光:“王主任说得对。这几天在雪原上跑,我才真正体会到牧区的不易。牧民们和天斗、和地斗的韧劲,太值得我们学习了。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带头来牧区锻炼。”

阿布拉黑听着,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好!林姑娘这样的北京知识青年愿意来,我们欢迎!牧区的巴郎子们也需要学习文化知识,马背小学正缺老师呢!到时候,你们教娃娃们识字,我们教你们放羊骑马,互相学习!”

屋里的气氛活跃起来。这时,一个牧民端着大托盘进来,上面是几大碗刚煮好的、冒着热气的羊肉汤,香气扑鼻。“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阿布拉黑招呼着,“羊马上就宰好,等大胡子兄弟回来,咱们好好喝一顿!”

王广禄摆摆手:“酒先不喝,时间紧迫。大家抓紧吃点,边吃边谈。阿主任,除了运输,冬牧场牲畜保暖、疫病防治预案有没有?还有,开春接羔的草料储备够不够?这些都要提前谋划……”

屋外,寒风呼啸,雪原苍茫。屋内,炉火熊熊,奶茶飘香,一场关乎哈拉库勒公社牧民生计的会议,在五道湾这间温暖的木头房子里,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林泓渭捧着温热的奶茶碗,看着眼前这些为抗灾保畜殚精竭虑的人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拿出随身的笔记本,借着马灯的光,认真地记录下每一个要点。大胡子和鲍六斤也凑到桌边,就着羊皮地图,比划着运输路线和中转点的具置。朱耕和牛组长低声商量着调拨物资的细节。油灯的光影在每个人专注的脸上跳动,驱散了冬夜的严寒,也凝聚着战胜雪灾的决心。

灶膛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王广禄说:“同志们,这里有农业九大队和十大队的领导,有主管牧业的阿副主任和牧业二队的领导,有支农工作组的朱耕组长和全国知青模范林泓渭同志,我觉得这个会是很有代表性的,又在抗雪灾和水利建设的关键时期,召开这样一个会,也是很有必要的。”

先是阿布拉黑发言:“我也不说那么多的感谢的话了,一大锅抓肉代表我的哈马斯的感谢的话。县上为我们调配了饲料,兵团的兄弟支援我们大量的麸皮、包尔米、塔尔米,还有食盐和麸皮,你们又冒着风雪把饲料送来了,我太感谢,太感动了。可是,我们大量的羊群在沙吾尔山冬牧场,离这里一百多公里,靠几峰骆驼运送救灾物资,就像是用一杯子水去灭一大车点着的柴火。”

阿布拉黑,这个旧社会的放羊娃,解放了,政府办了学校,让他上学,公社就是他的家。现在他当干部,真不简单,不仅能流利地说汉语,连杯水车薪都知道。

说话间,抓肉煮好了,年轻的哈萨克洋缸子提了热水壶,臂弯搭着毛巾,来到各位面前给客人倒水洗手,俊俏的哈萨克丫头子端了白铁皮打的盆子跟着接客人的洗手水,不让水洒在地上。

可能是罗布泊的横空升起的蘑菇云,可能是八一钢铁厂耀眼的铁水钢花,也可能是克拉玛依滚滚的石油,更可能是千里戈壁上的一片片绿洲,让新中国的新疆人非常自信,毫无崇洋媚外之意。人们说的洋铁皮,新疆人叫白铁皮;白洋布,新疆人叫白平布;洋火,新疆人叫火柴;洋油,新疆人叫煤油;洋葱,新疆人叫皮芽子……一切带“洋”的名字,在新疆都丢到戈壁滩上去了。

“洋”在新疆不吃香,可是为什么新疆人把己婚女人叫“洋缸子”?成钢一首到老都没有搞明白这个问题。

哈萨克洋缸子挨个倒水给客人洗手,肉是在她家煮的,杀的也是她家放的羊。大盘大块热气腾腾端了上来,五人一盘分七围,按主次盘腿席毡而坐,按照哈萨克人的礼性,长幼有序,尊卑有等,简单而很有仪式感地开始吃肉。

邻家老爷爷坐上位,王广禄挨着老人,哈萨克人很尊敬领导,领导叫“巴斯达克”,巴斯达克更应该尊敬老人,这是礼性。羊头端给老爷爷,老爷爷举双手在面前祷告,祈祷风调雨顺、人丁兴盛、六畜兴旺。老爷爷家里挂着毛主席接见新疆的库尔班·吐鲁木大叔的大幅彩色照片,那是新疆少数民族的骄傲。

祷告之后,老从双手遮面向下慢慢移开,口念“安拉”,“巴塔”就做完了,各盘子都有个削肉的,开始削肉,大家就优雅地用三个指头捏起肉来吃。老人亲手分了羊头上重要的肉给重要的人,稍坐一会儿就离席了。

老人离席,会议就继续进行,阿布拉黑说:“王主任来了,我们大家也难得一聚,我先敬大家一碗酒,我们边喝边吃,边开会。小伙子们,都端起酒碗来,你们是戈壁上的骏马。”

这些戈壁的骏马很快就吃饱喝足了,马也饮了水,喂了草料,钱解放说:“各位领导,我们也吃好喝好了,就要回队上去了,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情,我们准备明天人马休息一天,路上吃的、穿的、住的,缺东少西的,都得再准备一下。”

王广禄说:“我见到你们的时候就想到了,冰天雪地的,你们的装备一定要好,大衣,帽子,手套,大头鞋,行李什么的,我打电话给县上,让他们马上送过来,这个钱,县上出。吃的让公社包主任解决,路上要带干馕熟肉,最好是牛肉干。孩子们,你们的责任重大啊,如果我们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你们可能就要穿越一百多公里的大戈壁,送饲料到沙吾尔山去。”

林泓渭也起身,看着王广禄说:“我也回去吧。”

王广禄点头,表示同意,又说:“大胡子和鲍老大,坐爬犁回队上,其他的领导明天跟我去走访牧民,我们要尽可能多走访牧业社员,尽可能深入细致地了解他们的生产生活。”

该走的都走了,留下的继续喝酒吃肉,谈论着生产的事情,越谈越不靠谱了,会议继续进行着,记录的人睡着了。

错乱章节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