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穆风猛地睁开眼睛,凝聚的气息四散,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的心里难受了,找不到她,他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想推开窗户透口气,外面的景象让他感到聒噪,又把窗户重重关上。
这样一个肃杀冷酷的地方,那丫头要是来到这儿,准会被吓到,肯定要往他身后躲。
穆风禁不住这么想。
只不过青焰城里,极少有女人来,就算是黑市也不会往这里贩卖人口,他此次来这里的目的不是直接找余飞音,而是打听另一个消息。
穆风待在房间里感到憋闷,于是叫来肖何先去青焰城内转一转,穆风带着肖何找到了曾经为他铸剑的剑坊。
那家剑坊不似街面上的那些显眼,也没有看起来膀大腰圆的打铁汉,只是一老一少两个人经营着,店招是一块古旧的木板,上面写着“寻剑”二字。
老人坐在炉膛附近的一个摇椅上,咂着烟锅,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显苍老之色,消瘦的身子窝在摇椅里面,除了嘴在动之外,似乎感受不到鲜活的气息。
少年约摸二十岁出头,身体不似壮汉那般魁梧,但常年与铁打交道,却也结实。
少年拿着一把小锤,正在敲一把短刀,一锤锤仔仔细细的敲磨一番,拿起来看一看,再继续敲磨。
穆风走进剑坊,喊了一声“葛老”。
老人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身子未动,眼珠上下扫了一遍,打量着穆风,目光最后落在穆风的剑上,老人下巴微微向前伸了伸,指了指那把剑。
穆风会意,一把抽出手中的剑。
“铮~~~”一声清脆的出鞘鸣音,一把好剑的声音格外悦耳动听。
老人缓缓念道:“剑长二尺五寸,玄铁浇铸,内熔金精沙,八烧八淬,三千六百八十锤,一锤不多一锤不少。剑柄镶嵌蛟龙内珠、盘金丝云纹,削铁如泥,杀人不沾血。明如镜,锋不傲,胸怀纳海的君子,才使得了这把‘龙吟剑’!”
一旁的肖何听得目瞪口呆,这其貌不扬的老者,居然一眼就能看出剑的来路,说得如此传神。而且,看似骨瘦体弱的样子,说起话来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清晰灌耳,内息深厚不可测。
穆风听了这一番话,拱手的说道:“还谢葛老为我铸的这把剑,晚辈持剑时,常记起葛老说过的话,时刻提醒自已以堂堂君子自醒,切勿辜负好剑。”
肖何这才知道是眼前的老人为少庄主铸的剑,曾经听少庄主说起过游历之事,到了青焰城,为铸一把好剑,在一个小剑坊为铸剑人打了七天酒,拉了三天风箱,掏空了随身带的所有银两,最后才得来这把剑。少庄主得此剑后,爱不释手,视若珍宝。
肖何赶紧向老人抱拳行礼,“晚辈肖何,见过葛老!”
葛老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接着问道:“寻剑坊从来认剑不认人,认出剑来,才认得人。后生,你此次前来,要讨什么?”
“葛老,我想为家中小妹讨一把剑!”
“未听说过风陵庄主还有个女儿?是我老头子记性不好了?”
葛老说话生硬,听着刺耳。但却对江湖各门派的基本情况了如指掌,从葛老这里铸兵器,他要问得明白,而且是挑人开炉膛,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葛老铸的手作。
穆风赶忙解释道:“葛老莫要误会,这小妹原是花影门门主的女儿,家父生前与余伯父交好,所以花影门遭了那场劫难后,我便遵父亲与余伯父生前约定,将余伯父的女儿接来风陵庄庇护,如今虽不是血亲,胜似血亲家妹。”
“原来是花影门的小女娃啊!花影门门主余清扬,倒是个洒脱有胸襟的人,只可惜,不是个长命之人。还有你父亲,一生豪气,老来也无福无长运啊。还记得当年他求我铸剑时,我也只有玄晖这么大。”说着,看了少年一眼,少年并未抬头,专注着手里的活计。
“那是我出师铸的第一把剑,我用了上好的精钢混铁熔翠英石,那剑打得极其漂亮,寒光闪闪,十分张扬。我为它起名‘九万里’,鹏程展翅九万里,乘风破浪挂云帆。你父亲当年意气风发,手持这把剑倒也看着像个青年侠客,可惜,那剑也没护他一世。”
穆风听到了父亲生前之事,心里感慨万分,同时也遗憾父亲离世太早,自已未能做出些成绩,为父亲增光。
葛老自已忆完了往昔,却并未应和穆风的感慨,而是继续直愣愣的问:“所以,花影门的武功是掌法,你却要给那女娃儿铸一把剑?”
“葛老,她既然已是风陵庄的人,是我小妹,我想让她学我风陵庄的剑法,故而想为她铸一把剑,所以恳请葛老开炉膛,为小妹铸剑。”
没想到,葛老却一口回绝。
“人之命数遵天道,自生辰之时便已注定,落得哪家哪户,遭得哪灾哪难,命里带,命里定,人信命就得泰然处之,不妄想逆天改命,或许会有顺其自然的结局。那女娃儿天生就不是剑客,我的剑,她拿不到。”
穆风没想到葛老会回绝的如此干脆,一番说辞没有一丝客气和余地,他深知葛老脾气,也尊重葛老铸剑对契机和缘分很是看重,因此也不再强求。
请不动葛老铸剑,穆风向葛老又提了一个请求。
“小妹既无缘得葛老手作,不知葛老这里有没有适合小妹的利刃,既不练剑,我想讨一把回去给她防身也好。”
“你这后生,还真是缠磨。玄晖,去把架子上第三排最左边的盒子拿来。”
少年放下手中的活儿,进到屋内捧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葛老接过盒子递给穆风。
“喏,拿去吧!”
穆风打开小盒子,一把精致的小刀,只有两寸半长,整体没有任何装饰,刀柄也是浅浅的木色,但打磨的十分细腻,泛着柔色。
“别看这把小刀外形并不花哨,但硬度不凡,普通的刀剑相对都顶得住,给那小女娃儿够用了。”
穆风感激的对葛老连连道谢,从银袋子中掏出两片玳瑁,双手递给葛老,作为谢资。这本是为了给余飞音铸剑准备的。
葛老把玳瑁捏在手里搓了搓说:“你这后生跟你爹一样,从不欠人情,也从不强求人,可教可教。”
穆风没有接葛老的话,而是问葛老,这把小刀可有名字?
“君不知!”
“真是好特别的名字啊!君不知……”穆风喃喃的念着。
葛老又补充一句:“花影门就活儿那女娃一人,那女娃不练飞花掌改练剑,花影门真算是彻底灭门了……”
穆风听葛老这样说,突然心里感到不适。是啊,一个门派不是因为人丁不旺而灭亡,而是因为一派精神没有传承下去,被忘记而灭亡,这个问题,他竟从来未曾替余飞音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