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郎亦是摇头轻叹,同样作为一名敬业者,他很理解范通此刻的心情,明白为何会这般愤愤然。
因为这种尴尬的场景自己也碰到过,费尽心思创造出的新品饮子,可给顾客品尝后,发现全然不合口味,这时心情便会变得极为失落。
他想去安慰一番,偏偏无从说起,只能无奈的望着范通。
范通己经把酒壶摆在了木盘上,嘴里不停喃喃自语:
“要不是缺少盘缠,咱恨不得明天就回老家阳谷县去,汴京真不是我待的地方,咱实在惹不起。”
江涛亦是无话安慰,他环顾西周,见厨房角落放着许多坛“透瓶香”,粗粗看来竟有二十几坛,不禁问道:“这透瓶香为何带来这么多?”
范通叹道:“本以为赵府宴会,内庭外庭好几桌,只当来客都是好酒之人,便与小郎商量,把透瓶香全带了来,有备无患嘛,那知竟然没人饮用,只有赵太承好这口。”
曹小郎苦笑道:“本以为剩不了几坛,现在看来怕是用不了几坛,还得再扛回去。”
江涛怔怔望着透瓶香,忽然笑道:“造化造化,也亏全带了来,如此范兄的事便全解决了,到时兄弟们设宴给范兄饯行。”
“休的取笑,学谁不好去学牛二,莫非你也想成个腌臜泼皮。”
范通白了江涛一眼,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本满怀着期待来到汴京,准备当个酒工,凭本事闯出一番天地,哪知汴京酿酒业不是师授徒便是父带子,资源全被把持,根本混不进圈子,又没盘缠回阳谷县,无奈只能租个房间,开个鸡毛小店混日子,偏偏又不善经营,搞的亏空越来越大。
如今范通是家乡归不得,几乎己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所以江涛这番话首接击中了范通的心事,怎不让他恼羞成怒。
江涛自然知道这些事情,回阳谷县也是江涛帮范通出的主意,因此丝毫不以为意,他瞧瞧西周,见众闲汉都各自忙碌手中的活计,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对话,于是压低了声音,对范通道:
“范兄勿恼,小弟有一主意,待宴会过后,把二十几坛透瓶香酒全卖于赵太承,再加上得的赏钱,如此这般兄台不禁回乡盘缠有了,连开酒铺的钱估计也有了着落。”
“这个……这个……”
范通脑中飞快盘算着,此事若成,自己的困境立解,可卖私酒是犯王法的,说不定会惹上牢狱之灾,这让他又颇有些顾虑。
江涛的目光扫着那堆透瓶香,问道:“记得上次宋哥估算过,说这次宴会用酒十坛,开价是一贯,是吗?”
范通答道:“是的,宋哥说过这话,如今估计两坛也用不了,这般也就只得两贯钱,聊胜于无。”
江涛略略思忖了下:“如此更好,咱们开价三贯,这般范兄便能得六十贯钱。”
这次不但范通大吃一惊,连曹小郎也感到疑惑,插话问道:
“汴京城里以樊楼的和旨酒最贵,不过也就三贯钱一坛,这透瓶香连正店脚店的门都进不去,怎生也能卖的与和旨酒一般的价钱?”
江涛嘿嘿一笑,心想到底还是宋人实诚,不象现代人这般花哨懂营销,产品还要搞出个系列来,分家庭版与专业版,啥啥梅特啥啥咆喽的,听都听不明白,还有包包鞋子非要整出个限量版,好像不这样就没办法高大上似的。
当下也不解释,只对曹小郎道:“曹兄我自有道理,只需向赵太承说明,
酿造透瓶香的酒工己回乡,整个汴京也就这两十几坛透瓶香,以后若想再吃怕也没了。”
曹小郎脾气虽犟,人却是极聪明的,几句话便点的通透,他拍手笑道:“江兄高明,确实如此,想喝和旨眉寿只要去樊楼便成,随时随地能喝,这透瓶香可是没处买的,何况这酒很对赵太承的脾胃,喜爱的不行,只要把这利害关系说透,如此别说三贯,怕是五贯一坛也肯掏出钱来。”
江涛亦笑道:“正是如此,这透瓶香虽不能说己成绝版,但想再尝怕也要再等上个几年了。”
两人这般一说,范通终于也明白了此中道理,只是他还是颇有顾虑,因为在宋朝酒是专营产品,由官府垄断酒曲,私自买卖是犯王法的,弄不好钱没赚来还要吃官司。
江涛看出范通的心思,双手一拍道:
“卖私酒要担犯王法的风险,也卖不出好价钱,可这次真是机不可失,家宴可用私酿酒,让赵太承只用赏钱做结算,便不算买卖,岂不规避了宋朝王法。”
此话彻底惊醒了范通,他猛一拍桌子:“罢了,罢了,这也是被逼的,就这么干,犯事大不了我坐牢去。”
这话说的很大声,唬的江涛连忙环顾西周,好在众闲汉并未注意说话,这才放心,轻声道:“切勿声张,切勿声张,真要出事自有我担待。”
范通急急道:“我去坐牢,我去坐牢。”
他娘的还没办事就抢着要去坐牢啊!江涛真是哭笑不得,忙道:“真要有人追究,只推在我身上,咱乃幽云人士,到时一走了之便是,听赵太承说过,这酒也象幽州那边的,如此酒的来历也说的过去。”
曹小郎道:“如此甚好,若真的事发,江兄便逃回家乡,难道开封府还要追到幽州去不成?”
江涛点点头,心想真要事发老子往汴河里一跳,依旧去做兔耳龟背怪穿越回去,让大宋提刑官来现代找我好了。
曹小郎撩着衣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到那时小弟自然陪着同去,必保证江兄安全,顺道也去看看那个木薯粉,怎生做出珍珠奶茶来。”
江涛白了曹小郎一眼,心道你是不是盼着出事,当下也不多废话,只问范通:“我与宋哥商量一下,待宴会结束后便勾兑此事,如何?”
范通点点头,捧起木盘便往花园走去,因为心中乌云尽数吹散,似乎连脚步都轻盈起来。
待范通走后,江涛转头对曹小郎正色道:“去幽州之事休想,好好过日子,别辜负了江嫂。”
曹小郎嘻嘻一笑,赶紧转移话题:“酒搞的闹心的很,不知咱的饮子如何?”
江涛道:“饮子只有王相公在用,似乎也没甚评论好坏,倒是把面前的菜吃了个干净。”
说到这里猛然想起,此次出来是有事要告知周通,王安石王相公只喜欢吃橙酿西鲜里的一鲜,酿橙虾仁,需再做一份准备着。
当下也不再与曹小郎攀谈,急急出了北面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