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走到近前,瞥见挑夫拿着的正是熙宁重宝,于是停住了脚步。
瞧瞧这铜钱能买多少馒头。江涛心中想着,手也伸进怀里捏着荷包。
“客官久等。”没多久店主就跑了出来,把荷叶托着的几个馒头放在挑夫的篮里,然后接过铜钱,口中连连称谢。
送走挑夫后,店主满脸堆笑问江涛:“客官,刚蒸好的炊饼,要不要尝尝?”
江涛这才明白,原来宋代的馒头就是炊饼,他掏出五个铜钱,嘴里蹦出两个字:“尝尝。”
“好咧,稍等。”店主接过钱后快步走进店里。
江涛心中窃喜,试探性的说出“尝尝”两字,店主竟然没对自已的口音表现出诧异。
片刻后店主跑出,嘴里不停的抱歉:“久等了,挑了三个大的给客官,这是找的零钱。”说罢把炊饼与六个铁钱塞在江涛手中。
怎么还有铁钱?江涛不明就里,亦不敢多问,匆忙谢过转身就走,拐过街角后,拿起炊饼咬了下去。
这炊饼刚出蒸笼,麦香十分浓郁,江涛边吃边估算。
要是只吃炊饼的话,荷包里的钱够活三五天的。
想到不会饿死,他心中底气刹时提了起来,瞬时就规划好未来的目标。
就这样吧,三天内能找到钱凯最好,一起想法穿越回去。
要是找不到钱胖子,老子把钱花光后跳汴河去。
就这么办!
古语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古语又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江涛现在是有粮有钱,气势自然如虹,立时把谨言慎行的座右铭抛却,他毫无顾忌的走在街中,竟然还哼起了歌曲:
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是汴河里见。
一路上江涛或猛打喷嚏,或故意趔趄,意在引起众人注意,看看反应如何,可行人似乎很漠视,偶有几个差人路过,也只是匆匆一瞥,就走开了。
这下江涛彻底安心,他东走西逛,饶有兴趣的瞧着店铺,看别人买卖货物,然而在人潮中,却始终未见钱凯的身影。
又走了段路,前面出现座拱桥,这桥全由木板搭建而成,其状宛如彩虹,横卧于汴河之上,桥上人来人往,桥栏杆旁站满了人,正对着桥下指指点点。
江涛心中思忖,要是在桥上闪亮登场,自已继续被众人无视,那就能在此地混下去了,但要出了纰漏……
也无妨,桥下就是汴河,自已的归宿本就是那里,跳下去便是,无非早了几天,只是那些铜钱未花掉有点可惜罢了,何况动静闹的大,钱凯要在附近也能看到。
心念及此,江涛赌性大起,再次整理下幞头,快步走上木桥,挤到人群中往下看去。
桥下有货船正在快速通过,可能桅杆忘却收起,那货船似乎已失去控制,快速的向桥墩冲去,引得桥上的人大呼小叫。
船夫们都已忙开,几人在船首用长篙撑住木桥,几人用长篙顶着河底,想要让船减速,更有几人已爬上船顶,在船老大的指挥下,快速的放下桅杆。
桥上的人惊呼连连,江涛探出了半个身子,不停挥舞着手臂,学着众人口音大喊着:“停船,停船。”
他要引起众人注意,所以喊声与肢体动作都极为夸张,可众人都被那货船吸引,只有周围的人瞟了他几眼。
那货船在冲过桥身的刹那,桅杆彻底放平,船身平稳的穿过了木桥,引得众人连连喝彩。
船老大立在船顶,对着江涛骂道:“你这厮休的聒噪,老夫在汴河行船数十年,每每这般过虹桥,怎生还要你教。”
这番话引得众人大笑,皆都瞧向江涛,不少人开始起哄。
江涛佯装羞愧,用袖掩面跑下桥,心中却暗暗窃笑,心情就如刚考完试般的轻松,看着摩肩擦踵的人群,车水马龙的街道,一时也不想往城中去,只在四处闲逛起来。
溜达了一圈,见前面出现座楼,江涛有些吃惊,这一路走来,还没见过这么气派的酒肆。
那酒楼门口搭着悬挂灯笼的拱门,用彩带装饰得极为艳丽,拱门上斜插着蓝白相间的酒旗,两侧的灯笼上分别书写着“天之”与“美禄”四个字,在那酒楼门口竖着块木牌,上书四个字:十千脚店。
伴随着店伙计的吆喝,阵阵酒菜的香气飘进江涛的鼻中,引的他口水直流,无奈囊中羞涩,只能掏出个炊饼啃了起来。
才吃了半个炊饼,就听身旁有人道:“三文钱来盏饮子润润嗓子吧。”
江涛闻声望去,见街边有个推车,上面支着两把大伞,一个小贩正笑吟吟望着自已。
也罢,再奢侈一把。此时江涛心情大好,走过去准备尝尝啥叫饮子。
小贩见生意做成,不禁大喜道:“咱这饮子可讲究,分为凉水、熟水与渴水三种,每种都精心调制,别的不夸,单这甘草冰雪凉水就极解暑气。”
此刻有个挑夫过来,听到小贩言语,不由笑道:“曹小郎又自夸。”
那个叫曹小郎的小贩见到熟客到来,也不言语,立刻从车底拿出个罐头,舀出几勺果酱到碗中,又兑了凉水,洒了些砂糖,然后调匀了,捧着给了挑夫。
挑夫一口气喝下半碗,长长吁了口气,一副很满足的模样。
曹小郎笑道:“不是咱吹,咱这饮子是此地一绝。”
挑夫大笑道:“那是,没点本事那四司六局也不会找你奉差。”
“多谢老客每天捧场,可也不能忘新客官。”曹小郎生怕冷落了江涛,忙把话头转了过来:“小官人不妨尝尝这甘草冰雪凉水,保你暑气顿消。”
见江涛点头,曹小郎麻利的调制好甘草凉水,特意再加了个话梅:“小官人请慢用。”
江涛喝了一口,原来这饮子不过是冷水中浸泡些中草药,味道甚是寡淡,颇有些失望,可看到曹小郎那期待得到赞许的脸,还是违心的赞了句:“好。”
郑小郎听了这话,就像喝了蜜水般,脸上全是得意的神情。
此时有个店伙计从十千脚店出来,那人本事甚是了得,左手托着两碗饭菜,右手拿着筷子,走路也是虎虎生风。
挑夫见到店伙计,笑道:“小乙哥,衙门还没给批文吗?你这闲汉越做越娴熟,干脆在汴京当浮客吧。”
那伙计气哼哼的瞪了挑夫一眼,也不答话,就急急走开了。
曹小郎摇了摇头:“小乙哥今天怕是又白等了。”
挑夫亦叹道:“这皇差真是要命,生生把人逼死,亏的咱是下五等。”
曹小郎点点头:“正是,咱就是有钱也不置田买地,就做个小买卖混混算了。”
江涛喝着甘草冰雪凉水,半懂不懂的听曹小郎与挑夫聊天,也大概了解了情况。
原来江小乙是东明县人士,家里有几亩田地,还有些牛驴,被朝廷划为上四等人家。
王法里有条差役法,意思是凡上四等人家需轮流为朝廷办差,这次是江小乙家衙前承差,差事是往开封府补缴十两银子的税银。
东明县离汴京并不远,本以为最多一个月就能完成差事,可万万没想到,江小乙在汴京足足待了三个月,派的差事还没着落,原因是都商税院官吏推诿,就是不开回执,江小乙囊中盘缠耗尽,只能做起闲汉,为人跑腿賺点钱,来支付日常的开销。
曹小郎天天在十千脚店门前卖饮子,一来二去就与江小乙混熟了,两人颇为投缘,曹小郎也为江小乙着急,奈何这是官府的差事,除非有门路去疏通,否则只能等待批复。
江涛听了唏嘘不已,正在此时忽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大地激烈晃动起。
江涛顿时坐立不住,身子犹如在被风暴蹂躏的小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