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远站在球场中央，双腿颤抖得像两根风中摇曳的芦苇。他的手指紧握着球拍，指节发白，一滴汗珠沿着他的脸颊滑落，砸在地面上，如同一颗透明的弹丸。
对面的玛库拉嘴角微微上扬，她那颗镶嵌在右眼眶中的网球缓缓转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仿佛在计算每一个可能的击球点。
"知道回声球法的本质吗，林文远？"玛库拉的声音如同指甲刮过黑板，"它不是简单的回击，而是让球记住你的恐惧。"
林文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强忍住左腿的剧痛。那颗战地记者时期留下的子弹碎片似乎感应到了球场的张力，开始在他的肌肉中蠕动。
"什么狗屁理论，球只是球，又不是记忆芯片。"林文远故作镇定，但他的声音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小骨头蹲在场边，眼睛流出荧光绿的液体，这是他预知能力启动的征兆。他气若游丝地说："别听她的...回声球不是回忆过去...而是...预示未来..."
卡鲁酋长站在裁判席上，拍手大笑，他背上的规则纹身开始发光，一行行文字如同活物般在他的皮肤上蠕动："规则493条第7款：回声击球者，必以己身为代价。自我的一部分，将永远留在球中。"
球场西周的观众席上，那些被冷冻唤醒的克隆球员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场内。他们的眼中没有光彩，只有机械性的跟随动作——当林文远握紧球拍时，他们也同步握紧；当他挪动脚步，他们也轻微晃动身体。
"够了！"林文远咆哮道，"我只是想找出真相，不是来玩这种变态游戏的！"
"真相？"玛库拉的假笑变成了真诚的悲伤，她摘下了那颗网球眼球，露出下面一个剧烈感染的眼窝。"真相就是，我们都被困在这个永无止境的循环里，林文远。你不是第一个来调查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此时，托马从场地另一侧走来，他外翻的肋骨组成的天然球网随着呼吸声起伏，一颗网球卡在他的胸腔中，每一次心跳都让球微微震动。
"发球吧，林记者。"托马说，"或者我该叫你'背叛者'？你当年的双打搭档可是死在了你的假球下注之后。"
林文远的手猛地一抖，球拍掉在地上。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那段往事，那是他职业生涯的污点，也是噩梦的开始。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就是他！"托马撕开脸上的皮肤，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我是杰克·斯坦利，你的双打搭档，被你出卖后自杀的那个！"
场边的小骨头突然站起来，尖叫道："他撒谎！杰克的DNA序列与他不匹配！我的预知显示，真正的杰克在..."
话音未落，卡鲁的球拍如闪电般击中小骨头的后脑，将他打晕在地。"违反规则：比赛中禁止揭示身份。惩罚：失去预知能力24小时。"
林文远捡起球拍，握紧，手指关节咯咯作响。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迷茫的记者，而是回到了职业选手的状态。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真正打一场球吧。"他掏出一颗被血染红的网球，那是他当年最后一场比赛用的球。"如果真的有回声，那么这颗球会记得真相。"
玛库拉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那是...源球！不可能，它应该己经被销毁了！"
"什么是源球？"林文远问道，手中的球仿佛变得更重了。
卡鲁酋长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人类的记忆可以被删除，但球的记忆不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控制每一颗网球...每一个持球者..."
托马，或者说那个自称是杰克的人，后退了一步："把球放下，林文远，那东西不是你能控制的。"
林文远笑了，这是他进入这个地狱般球场以来第一次真心的笑："怕了？真正的杰克从不害怕任何挑战。这就是我知道你是假货的原因。"
他高高举起球，准备发球。
"等等！"玛库拉突然喊道，"你不明白回声球的力量。它不只记录过去，还能改变未来。如果你用它发球，所有参与者的命运都将被重写！"
林文远停顿了一秒，然后做出决定："那正是我想要的。重写一切，从我背叛杰克的那一刻开始。"
他将球高高抛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球在空中缓缓旋转，表面的血迹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像是一张人脸在痛苦地尖叫。
"不！！！"卡鲁、玛库拉和托马同时扑向前，但为时己晚。
林文远的球拍精准地击中了球的中心点，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球没有飞向对面的场地，而是悬停在空中，开始急速旋转，发出尖锐的啸叫。一道刺眼的光芒从球内迸发，笼罩了整个球场。
在那一刻，林文远听到了无数重叠的声音，那是所有被困在这个球场的灵魂的回声。其中，他听到了最清晰的一个——杰克的声音。
"不是你的错，文远。从来都不是。"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当光芒散去，球场上只剩下林文远一人，手中握着一颗普通的网球。没有玛库拉，没有卡鲁，没有托马，也没有小骨头。甚至连那些冷冻舱和克隆球员都消失了。
唯一留下的，是他脚边的一台老式录像机，里面插着一盘带着血迹的录像带，标签上写着："2023年温网男子双打决赛——真相"。
林文远蹲下身，拿起录像带，犹豫了一会儿。他知道，一旦播放这盘带子，一切都将不同。无论是他的过去，还是网球界的未来。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播放键，然后——
"林教练！您在发什么呆呢？"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文远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普通的室内训练场中，手里握着一颗新网球。面前是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正歪着头看他。
"对不起，小骨...不，小明，教练走神了。"林文远甩甩头，将那些可怕的记忆驱散。"我们继续练习发球吧。"
但当小男孩转身走向发球区时，林文远注意到他指缝间那若隐若现的蹼状组织，以及后颈上一个微小的，闪着绿光的芯片痕迹。
林文远握紧了手中的球，感受到球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震动，仿佛在等待被再次唤醒。
回声击球的游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