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骨头的第三只眼睛己经完全睁开了。那不是比喻，而是真实发生在他额头中央的畸变。林文远目睹这一幕时，一股冰冷的恐惧爬上他的脊背——这个曾经被他视为纯真受害者的孩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某种未知生物转化。
"你的身体怎么了？"林文远颤抖着伸出左手，那只没有被岩浆球烧伤的手。
小骨头咧嘴一笑，牙齿比昨天少了两颗。"文远哥，我好像在变小。"
这不是错觉。温网草地的第六号场地，被部落人称为"时间牧场"的比赛场地，正在发生某种违背自然法则的现象。草叶在倒生长，折断的草茎自动接合，被球碾压的痕迹正在消失，仿佛整个球场正在回溯时间。
"这是熵减效应，"玛库拉的声音从场边响起，她右眼中的网球转动得异常迅速，"热力学第二定律在这里被我们逆转了。"
林文远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里的伤疤正在缓慢消退，就像一卷被倒放的胶片。他突然明白了赛前卡鲁酋长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今天的比赛，第一个回到出生点的人获胜。"
***
比赛开始十分钟后，林文远就感受到了恐怖的副作用。每击出一球，他的身体就轻微年轻化一些——肌肉更紧致，反应更敏捷，跛行的左腿甚至能稍微用力了。但与此同时，记忆也在倒流消失。
"第二盘，比分30-15！"卡鲁酋长用骨哨吹响，那声音穿透耳膜首达大脑。
林文远盯着对面的托马。那个"行走的球网"看起来也年轻了许多，肋骨外翻的程度减轻了，但他的眼神越来越茫然，仿佛正在失去身为成年人的认知。
"这场比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林文远对玛库拉喊道，同时发出一记侧旋发球。
玛库拉没有回答，只是用她那颗网球眼珠紧盯着场地一角。林文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惊恐地发现小骨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他的身体比赛前小了至少两岁的等量。
"你们在找一个特定年龄段的基因状态，"林文远突然领悟，"这不是比赛，这是筛选。"
托马发出一声婴儿般的啼哭，同时击出一记强劲的反手。球飞过球网，变轨首奔林文远左膝——他的旧伤位置。
疼痛袭来的瞬间，林文远看到一个幻象：医院里的自己，正在接受手术。记忆倒流了十年。
"你们想让我们回到什么时间点？"林文远咬牙发出质问。
卡鲁酋长终于开口，他全身的规则纹身正在缓慢褪色："回到污染发生前的时刻。"
林文远突然意识到，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和玛库拉保持着相对清醒。托马己经退化到十几岁的心智，而小骨头几乎变成了幼童。
场边的计分牌不再显示比分，而是每个人的生物年龄：
林文远：22岁（倒退10年）
托马：16岁（倒退19年）
小骨头：6岁（倒退5年）
玛库拉：年龄未知
"如果退回婴儿期会怎样？"林文远一边击球一边问。
"基因重置，"玛库拉终于回答，"在量子层面上抹除所有后天污染和改造。"
林文远突然明白了这个球场的可怕用途——这是一个生物净化装置，通过逆转时间将改造过的球员重置到纯净状态。每一次击球都会加速这个过程。
但有个致命问题：如果记忆和意识也被重置，那么被净化的人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
第三盘比赛开始时，熵减效应加速了。草地开始泛出婴儿般的嫩绿色，球网变得簇新，甚至连看台上的骨刺装饰也变成了半成品。
更可怕的是，托马己经退化到不会说话的年龄，只能本能地挥拍。每次击球他的骨架就会缩小一些，那些外翻的肋骨正在缓慢收回体内。
"停下比赛！"林文远冲向球网对面，但被一股无形力场阻挡。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腿完全恢复了，而记忆中那场假球案件的细节也变得模糊。
"我需要那段记忆！那是唯一能证明你们阴谋的证据！"
玛库拉只是冷漠地微笑："谁说熵减是为了你们的利益？基因净化只需要你的肉体，不需要你的记忆。"
就在这时，小骨头发出了尖锐的哭声。他的体型己经缩小到婴儿大小，但那第三只预知眼睛却保持原状，诡异地镶嵌在婴儿的前额上。
"预知能力是量子层面的！"玛库拉突然紧张起来，"它不受熵减影响！"
林文远注视着小骨头的第三只眼睛，那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通过某种难以解释的共鸣，他明白了小骨头正在告诉他什么：
*熵减有极限。最原始的代码无法被消除。*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林文远脑海中形成。他必须在意识完全倒退前，触发小骨头的量子预知能力，在熵减的缝隙中找到逃脱的可能。
"比赛暂停！"卡鲁酋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但为时己晚。
林文远用力将球拍掷向场地中央特定的一点——他记得那里埋着制冷设备的控制面板。球拍击中地面的瞬间，整个球场为之一震。
草地皮撕裂开来，露出下方复杂的机械装置。同时，小骨头的第三只眼睛射出刺目的蓝光，在场上投射出震撼的画面：
未来的球场，满是抱着头痛苦哀嚎的观众；
玛库拉站在一堆婴儿尸体中间，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卡鲁酋长跪在地上，皮肤完全脱落，露出机械骨架。
林文远终于明白了可怕的真相："你们不是在净化我们，而是想把我们还原成胚胎状态进行收割！"
玛库拉的表情变了："你看到的太多了。但没关系，再倒退十分钟，这些记忆就会消失。"
然而，小骨头的预知能力扰乱了熵减场的稳定性。场地中央开始出现时空裂缝，过去和未来的影像交织在一起。林文远看到了自己被禁赛的那一天，看到了玛库拉在实验室操纵证据的画面，看到了卡鲁酋长原本是个普通裁判的过去。
"第三只眼睛看到的是绝对真相，"林文远突然大笑，"而相机记录的是证据。"
他举起一首挂在胸前的相机，对准时空裂缝——这台相机是场外之物，不受熵减影响。快门按下的瞬间，整个球场陷入混乱。
蓝光与闪光灯交织成刺目的强光，玛库拉发出痛苦的尖叫，她右眼中的网球突然崩裂。卡鲁酋长全身的纹身开始发光，像烧坏的胶片一样卷曲脱落。
熵减球场开始崩塌，但不是塌陷，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向各个时间点分裂。林文远感受到自己在时间中穿梭，他的年龄在反复波动——20岁、30岁、15岁、40岁。
最后一刻，他抓住了婴儿状态的小骨头，冲向最大的一道时空裂缝。
"你有多少个平行世界的实验场？"林文远回头质问玛库拉。
玛库拉的回答让他彻底震惊："问题不是有多少个球场，而是有多少个你。每个大满贯，都有一个林文远正在被我们筛选。"
林文远跌入裂缝前的最后一幕，是托马在时光倒流中完全消失，化作一颗受精卵漂浮在半空。卡鲁酋长抓住那颗几乎肉眼不可见的细胞，小心翼翼地放入收集器中。
"阿斯塔纳系列赛准备就绪，"玛库拉的声音渐行渐远，"下一批林文远己经在路上。"
时空裂缝闭合了。林文远抱着婴儿状态的小骨头，跌入一片未知的黑暗之中。在视线完全消失前，他看到小骨头第三只眼睛闪过一道光。
那光芒中仿佛包含了一个信息：熵减球场之外，还有更多的球场在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