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深处的雾气在探照灯下翻涌如活物。宁微踩着湿滑的苔藓,手中定位仪的荧光映亮岩壁上的刻痕——那分明是放大版的见心镜纹路。背包里的青铜镜残片突然开始共振,发出类似编钟的嗡鸣,惊起林间栖息的夜枭。
"是这里了。"她抚摸着岩壁上凹陷的星图,指尖触到某种黏腻的液体。借着头灯细看,那竟是未干的青铜溶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当她把玉韘嵌入星图中央的凹槽时,整面山壁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条倾斜向下的青铜甬道。
甬道壁上密布着齿轮与枢机,宁微认出其中几个结构与祁白书房的设计图如出一辙。越往深处走,空气里金属氧化的气味越浓,呼吸间能感觉到细小的青铜粉末粘在喉头。转过第七个弯道时,她踢到了半截断裂的弩箭——箭镞上沾着暗红锈迹,却散发着新鲜的血腥味。
尽头处的青铜门前,宁微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祁白倒悬在穹顶的星轨仪中央,无数铜链穿透他的西肢,链环上流动的荧光正顺着伤口汇入心口烙印。那柄血淬剑插在地面的太极阵眼上,剑身纹路与西周的齿轮咬合处严丝合缝,仿佛本就是这庞大机关的一部分。
"墨家非攻..."祁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传来,他睫毛上凝着青铜色的霜花,"你终究还是来了。"
宁微扑到剑柄前,发现太极阴阳鱼的位置嵌着见心镜残片。当她将背包里的碎片拼合上去时,穹顶星轨突然开始转动,投射出的银河竟与昨夜博物馆的星图完全重合。祁白身上的铜链一根根崩断,坠落的瞬间,宁微看见他颈侧浮现出电子回路般的金色纹路。
"这不是战国时代。"祁白跌进她怀里时,体温低得像具青铜器,"是公元前三世纪的时间锚点。"他沾血的手指在地面画出莫比乌斯环,"墨家最后的机关城...咳咳...能折叠时空..."
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宁微抬头看见星轨仪正在解体,坠落的齿轮擦过她耳际,在石壁上撞出火花。祁白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血淬剑柄上,剑身迸发的光芒中,她看到无数时空片段如走马灯流转:雪山祭坛上的血祭、现代实验室的爆炸、还有他们未曾经历的将来——祁白独自在机关城操控星轨,白发如雪。
"启动枢机!"祁白咳出的不再是血,而是闪烁的金属碎屑,"用玉韘里的密码..."
宁微颤抖着摸出玉韘,内圈的二进制代码在剑光中投射到穹顶。当最后一位数字归位时,整个空间突然陷入死寂。坠落的齿轮悬停半空,飞溅的火星凝固成金色光点,她看到祁白的发梢正在缓慢变成灰白色。
"时间锚要崩塌了。"祁白的手掌贴上她心口,那里的金属沉积物突然发烫,"记住,见心镜是墨子打造的时空罗盘,玉韘才是真正的钥匙..."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声音混着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我在每个时代都..."
爆炸的气浪将宁微掀飞。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祁白破碎的瞳孔——那里面倒映的不是她的脸,而是无数个不同装束的宁微:穿曲裾的、着实验服的、甚至身披未来战甲的。当黑暗吞没一切时,有冰凉的金属环套上她无名指,耳边响起跨越千年的叹息:"墨守...当归..."
消毒水的气味再次涌入鼻腔。宁微在ICU病床上睁开眼,呼吸机的声音与机关城齿轮的余韵重叠。护士说她心脏骤停了七分钟,抢救时所有仪器都显示她体内有金属物质流动。窗台上放着个匿名快递,里面是完整的见心镜,镜面倒映着雪山祭坛——那里插着柄覆盖青苔的血淬剑,剑柄上套着枚玉韘,内圈新刻的代码正是她穿越当天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