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的主动让诸神有些侧目,在此之前,婚姻的神力实在太过衰弱。
不说赫拉的三位同胞兄弟。
她的长姐赫斯提亚握有常明的神圣之火,守护家宅不受邪恶侵害,诸位提坦也畏惧三分。因赫斯提亚的存在,克洛诺斯被驱赶出圣山,不得不去往西南方的俄特律斯山栖身。
而德墨忒尔,谷物和丰饶的女神最受地母喜爱,她奉盖亚的吩咐行走在大地上,盖亚甚至将那把沾染乌拉诺斯神血的镰刀都交给了她。
反观赫拉,婚姻的力量并未得到增长。
无形的爱欲厄罗斯点燃欲求之爱火,使诸神全身酥软纵情放纵欲望,所谓婚姻只是个仪式而己,并不能阻止他们娶妻后继续享乐,甚至妻子之名并不唯一。
但混沌终将走向终结,随着克洛诺斯神王权柄的动摇,新的神庭会有不同的秩序。
婚姻中诞生了某种规则,从原本半归属于法律领域状态中脱离,更靠近誓言领域。
这是迟早会发生的,命运之河泛起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你是否愿意谨遵结婚誓词,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
按照不可具名者的建议,赫拉肃穆开口。
墨提斯感到一股神圣的力量在她与宙斯之间流转,她郑重回应道:“我愿意!”
神职反馈的力量为赫拉的卷发镀上金光,她转头对宙斯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你是否愿意谨遵结婚誓词,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克洛诺斯的小儿子那喜悦的笑容下闪过一丝莫名,“我愿意。”
誓约就此达成,在婚姻仪式上说出口的诺言从此有了力量。
婚誓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弱势方的利益,因为赫拉并不是那位隐于夜幕后的女神,婚誓对神祇尤其是足够强大神祇的作用十分有限。虽然违背婚誓同样会招来反噬,但后果远不及违背命运来的严重。
可即使如此,落在赫拉身上的目光也与先前截然不同!
墨提斯又多了一重保障,这无疑也让大洋神夫妇与宙斯的联盟更稳固。
大洋神女们的笑容光芒西射,闪耀夺目,她们自发上前迎接赫拉,为婚姻女神送上赞美的话语。
婚礼结束了,接下来是享受欢宴的时刻。
克洛诺斯的儿子们找上友善海神涅柔斯,希望他能使用预言的神力指引胜利的方向。
窥探命运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但在爱人如水波般的目光和女神们温柔的言语请求中,涅柔斯妥协了。
“听我说,瑞亚与克洛诺斯同眠生下的孩子们。这是我为这场婚礼送上的礼物。”
白发的预言神开口说出晦涩的言语,这样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命运反噬。
“地母的后裔彼此为敌,胸中的怒火难以消散,这场恶战己经持续了整整十年,天平上的砝码却势均力敌,仍然左右摇摆无法落定。”
“你们是永生者逃离厄难的救星,当他们挣脱无情的枷锁,将会是这场苦斗的强力支援。”
作为得到预言神力的代价,涅柔斯不能说谎,经他之口说出的神谕绝对能保证真实。
聪慧的墨提斯最先解开谜语,“是被打入塔尔塔洛斯深渊的百手神和独眼神!”
天与地的后裔可不只是12位提坦神,还有三个百手神,三个独眼巨人。
天空的乌拉诺斯厌烦这些吵闹的儿子们,不顾盖亚的反对将他们囚禁,也因此彻底惹恼了地母,她打造了坚不可摧的镰刀,让克洛诺斯推翻了他的父亲。
百手神和独眼神曾两次被囚。第1次是被天父乌拉诺斯所囚,后被提坦神拯救;第2次则是被克洛诺斯重新打入深渊。
多么可笑啊,克洛诺斯没有在父亲身上吸取哪怕一丁点教训。
不可具名者感叹着,却发现命运再次产生波动,但根源却不再是涅柔斯,而是聪慧的水文女神。
友善海神忽然不由自主地说出另一个预言。
“海中的变化之女啊,你注定要生下聪明绝顶的孩子。”
“先是一个女儿,明眸的特里托革涅亚,出生在一个月的第3天,在勇武与才智上与她的父亲相等。”
“但这之后,将是一位傲岸的儿子,他的强力将更胜其父。”
墨提斯的喜悦溢于言表,不可具名者却只觉得荒诞。这位‘聪慧’女神到底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还是徒有虚名?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从一代神王乌拉诺斯到二代神王克洛诺斯,子夺父位几乎成了代代相替的传统!一个比父亲更强大的儿子意味着什么,她半点儿都没想过吗?
降下雷电的神祇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只是悄无声息地将话题转移到被囚的百手神和独眼巨人身上。
墨提斯再次展现了她的智慧。
“从深渊到地面与从天空到地面一样遥远,雨水需要9天9夜才能从天空落到地上。同样的,也需要9天9夜才能从大地落到深渊。”
水文女神双眼溢出豪光,“但后者远比前者危险!”
“地下领域的宽阔不亚于地面。最底层是塔尔塔洛斯,而在塔尔塔洛斯与大地之间还存在着三层夜幕与望不到头的黑暗,再往上是亡灵所居的冥土。每一层都危险重重,一旦在其中迷失,就很难找到返回的路。”
“那么克洛诺斯又是如何解救他们的?”
寡言的哈德斯说道:“我们完全可以用同样的办法。”
“那时地母打开了通往深渊的裂缝,但克洛诺斯将百手神与独眼神关进深渊时己经将那条缝隙堵住,想要打开那条缝隙,一定会惊扰他。”
似乎在不涉及情爱的正事上,墨提斯很少让人失望。
女神眼光流转,“我的父亲俄刻阿诺斯是环绕大地的河流,他曾告诉过我,在海界的最深处,大海之根联通着那众神所厌恶的可怕所在。”
“我最年长的姐姐斯堤克斯正是因那联通黑暗之地的裂口而生,那是大洋的第一条支流。”
最年长的大洋神女缓缓点头,“我能将你们送往冥土,但更深处是夜神与黑暗神的领域,我无能为力。”
也就是说他们要想办法穿过黑暗与夜幕才能到达塔尔塔洛斯,而且还要找到不迷失其中的方法。
就在众神冥思苦想之际,赫拉忽然开口:“也许我有办法。”
天上誓言凝结的星辰落下一缕光辉,赫拉将光辉编织成无形的绳索,牢牢系在宙斯与墨提斯的手上。
两位神祇立刻清晰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有了它,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也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六位神祇立刻动身,去往大洋深处的大海之根。斯提克斯唤起波浪,包裹着众神穿过广袤大地与荒凉大海,降临在幽暗的冥土。
这里无比空旷寂寥,只有幽深的夜的子女们在此居住。
冥河的波浪刚刚平息,北岸一个阳光永远不会到达的阴暗山洞中,那头戴银盔的夜之子张开黑翼,悄无声息来到诸神身边。
他是死亡的孪生弟兄,代表祥和之死的睡神修普诺斯。
睡神伴着缬草的烟气现身,“斯堤克斯,愤怒之河神,你因何将地上的神祇带往冥土?”
斯堤克斯回应道:“遵从命运的指引,他们要前往深渊解救永生者逃离厄难。”
修普诺斯平和而友好,他叹息着说道:“那将会是一段艰难的路途。在我母亲的神圣居所中,光明无法停留,即使是神祇的眼睛也无法窥探到任何事物。闯入者会在黑暗中迷失,受尽煎熬,首至被放逐进深渊。”
宙斯向睡神展示了手上用誓言编织的绳索,只要他与墨提斯有一个留在黑暗之外,就能循着绳索找到出路。
修普诺斯先是赞美了赫拉的手艺,随即劝告道:“也许婚姻的誓言绳索能指引你穿过夜幕,但绝对无法同时穿过夜幕与黑暗,那己经是两重领域。”
睡神振动黑翼,“我能带领你们穿过夜幕,去往黑暗的边界。”
宙斯与墨提斯对视一眼,水文女神问道:“那么我们该付出什么样的报酬?”
修普诺斯指向赫拉,“我想请婚姻的女神赐福,使我得到一位美丽的妻子。”
在那看似寂静的夜幕中,记录命运定数的女神睁开双眼,沿着赫拉被扰乱的命运之线来到一处未知的所在,与不可具名者目光相接。
“我该如何称呼您?”
不可具名者微微低头以示尊敬,“黑夜女神倪克斯?亦或是定数女神阿南刻,自然法则女神阿德剌斯忒亚,因果命运女神赫玛墨涅?”
“没有区别。”戴面纱的女神徐徐开口:“她们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