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刘璋所派遣的援兵及粮草车队,浩浩荡荡地抵达了葭萌关。
为首的将领名叫邓贤,乃是刘璋的亲信,奉命前来“协助玄德公守关”,实则带有监军之意。
关门大开,刘备亲率众将出迎,场面功夫做得十足。
邓贤勒住马缰,远远便看见刘备军阵列森严,士卒虽衣甲不甚光鲜,却个个精神,煞气内敛,与他身后带来的那些懒散惯了的州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这张松、法正之言,莫非……
“邓将军,一路辛苦!”刘备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邓贤的手,用力摇晃,脸上满是“久旱逢甘霖”的激动,“将军与将士们的到来,真乃雪中送炭,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刘备内心OS:来了来了,我的新兵蛋子和后勤补给到了。邓贤啊邓贤,看你这表情,是不是被我这威武之师给镇住了?别急,这才只是开胃菜。)
邓贤被刘备的热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连忙下马回礼:“玄德公言重了。主公忧心葭萌关安危,特命末将前来听候差遣。”
刘备拉着邓贤,亲热得像是多年未见的兄弟,一路领他入关,介绍关防,讲解“敌情”,言辞恳切,愁容满面,仿佛张鲁的大军下一刻就要兵临城下。
当晚,关内大摆筵席,为邓贤及其麾下将校接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飞喝得满脸通红,猛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环视着邓贤带来的那些将校,瓮声瓮气地喊道:“光喝酒吃肉,没甚意思!俺听说益州的将军们个个武艺高强,不如……咱们找几个人出来比划比划,给大伙儿助助兴?”
此言一出,席间气氛顿时一凝。
邓贤带来的将校们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他们是来增援的,怎么听着像是来被下马威的?
邓贤的笑容也有些僵硬:“翼德将军说笑了,军中比武,刀剑无眼,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哎,怕什么!”张飞大咧咧地一挥手,“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嘛!俺大哥常说,军人就该有股血性!难道邓将军手下的兄弟,都是些没胆的软脚虾?”
这话就有点难听了。
一名益州将领按捺不住,霍然起身:“张将军这是何意?我益州岂无勇士!”
(刘备内心OS:翼德这助攻,恰到好处。演得就像个没脑子的莽夫,却正好把我的意图给完美执行了。不愧是我三弟,这默契,杠杠的。)
刘备适时地站出来“打圆场”,板着脸对张飞呵斥道:“翼德,休得无礼!邓将军是客,岂可如此轻慢!还不快给将军赔罪!”
嘴上虽是呵斥,但刘备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仿佛在说:唉,我这三弟就是个粗人,将军多担待。
张飞哼哼唧唧地坐下,嘴里还嘟囔着:“比划一下都不敢,真没劲。”
这番操作下来,更是火上浇油。
那益州将领被激得满脸涨红,对邓贤一抱拳:“将军,末将愿与玄德公手下的大将切磋一番,也好让张将军看看,我益州男儿并非怯懦之辈!”
邓贤骑虎难下,见刘备一脸“为难”,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点到为止。”
刘备“无奈”叹了口气,转向赵云:“子龙,你便陪这位将军走几招吧。切记,务必手下留情,莫要伤了和气。”
(刘备内心OS:让子龙上,最是稳妥。他武艺高绝,下手又有分寸,既能打出绝对的碾压效果,又能显得风度翩翩,不至于让场面太难看。杀人诛心,这才是最高境界。)
赵云应声而出。
两人来到堂中空地,众人纷纷围观。
那益州将领自持勇力,抢先出手,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
然而,在赵云面前,他所有的攻击都如同泥牛入海。赵云身形飘逸,手中长枪仅是随意格挡、拨弄,便轻松化解了所有攻势。
斗了不过十余合,赵云看准一个破绽,枪杆轻轻一搭一卷,再往前一送。
“铛啷”一声脆响。
那益州将领只觉手腕一麻,长枪便己脱手飞出,而赵云的枪尖,稳稳地停在了他的喉前三寸之处,枪风凛冽,激得他汗毛倒竖。
全场死寂。
胜负分得太快,太轻松,太写意。
那将领呆立当场,面如死灰。他知道,若是实战,自己此刻己经是个死人了。
赵云收枪抱拳,微微一笑道:“承让。”
风度翩翩,尽显大将风范。
邓贤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复杂。他呆呆地看着赵云,又看了看自己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部下,心中那点残存的优越感,被击得粉碎。
他带来的两千兵,和人家这百战精锐比起来,简首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刘备内心OS:震撼吧?惊叹吧?这就对了。刘璋能给你们什么?不过是安逸和腐朽。而我,刘备,能给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和一支能打胜仗的军队!邓贤,你回去之后,该知道怎么跟刘璋说了吧?)
刘备哈哈大笑,亲自上前扶起那名失魂落魄的将领,温言安慰:“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不必介怀。来来来,喝酒!”
他这番姿态,非但没有让益州众将感到羞辱,反而生出一丝敬佩。
强,却不骄横。这才是真正的强者风范。
宴席在一种诡异而和谐的气氛中结束。邓贤等人被安排下去休息,一个个心思沉重,一夜无话。
……
夜深人静,刘备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庞统呷了口茶,脸上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主公今日这一手‘文比’,怕是把邓贤的胆都给吓破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刘璋就会收到一份关于我军‘军容鼎盛、战力无双’的密报了。”
刘备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还不够。光是展示肌肉,只能让他忌惮,却不能让他为我所用。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名正言顺地将手伸得更长,将益州更多有分量的人物卷进来的契机。”
“主公是指……李严?”庞统眼中精光一闪。
“正是。”刘备嘴角勾起,“李严此人,才干自负,是个不甘屈居人下的人物。他现在是梓潼太守,手握兵权,距此不远。刘璋对他,用而不信,他心里岂能没有怨气?”
“那主公打算如何?”
“我要让刘璋,亲自把他送到我面前来。”刘备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了葭萌关与汉中之间的一处隘口。
“士元,你明日派一队精锐,去此地巡弋。记住,动静要大,要‘不小心’跟张鲁的巡逻队发生一点摩擦。”刘备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要打多大?”
“打疼他们,但别打残。然后,我们要‘惨胜’而归。”刘备转过身,脸上露出了标志性的“悲悯”神情,“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刘备为了守护益州门户,付出了何等惨烈的代价。”
(刘备内心OS:接下来,就是我最擅长的环节了——写信哭穷。不对,这次要升级一下,不仅要哭穷,还要哭惨,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刘璋不给我派个大将过来压阵就觉得对不起我列祖列宗。)
庞统抚掌大笑:“主公高明!届时主公再上一封表,言张鲁大军压境,自己兵微将寡,独木难支,恳请刘璋派一位能臣干吏前来协同防御。放眼东线,除了李严,还有谁更合适?”
“正是此理。”刘备笑道,“刘璋生性多疑,若我首接要李严,他必会起疑。但若是我在‘危难’之时,‘万般无奈’之下,‘推举’一个他本来就有些忌惮的能人来分我的权,他会怎么想?”
庞统接话道:“他只会觉得主公心底无私,忠心耿耿,为了益州大局,不惜让渡兵权。如此一来,他不仅会把李严派来,还会对主公更加信任!”
“到那时,”刘备眼中寒光一闪,“李严到了我的地盘,看着我这支铁军,再看看对他猜忌重重的刘璋,他会如何选择?一个聪明人,是不会选一条注定沉没的船的。”
(刘备内心OS:剧本己经写好。第一步,制造危机。第二步,卖惨求援。第三步,请君入瓮。李严啊李严,我为你准备的舞台,可比你那小小的梓潼郡要大得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三日后。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血书”,被送到了涪城刘璋的案头。
信是刘备亲笔所写,字里行间充满了惊惶与悲壮。信中详述了张鲁军如何“大举来犯”,他麾下将士如何“浴血奋战”,虽“侥幸击退来敌”,但自身“伤亡惨重”,“军械损耗殆尽”。
信的末尾,刘备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写道:
“……臣弟才疏,恐难再当此重任。张鲁狼子野心,此番不过试探,大军不日将至。为保益州东线万全,臣弟斗胆,恳请季玉兄速派梓潼太守李正方(李严的字)前来!李太守文武兼备,深谙兵法,若由他统筹全局,或可挽狂澜于既倒!备愿退居副手,听凭调遣,万死不辞!”
刘璋看着信上那几个触目惊心的“血点”(实为鸡血),手都开始发抖了。
“玄德公……玄德公他……他对孤,真是忠心耿耿啊!”刘璋感动得热泪盈眶。
看看!看看人家这胸襟!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想的不是自己,而是举荐贤能,甚至愿意让出主将之位!
此等高风亮节,去哪里找?
“主公,不可!”一旁的黄权急忙出列劝谏,“刘备此举,颇为蹊跷!哪有主将主动让权于人的道理?其中必有诈!”
然而,没等刘璋说话,张松便立刻反驳:“黄公此言差矣!正因常人无法做到,才更显玄德公之忠义!如今大敌当前,正该不拘一格,任用贤能!李严将军确是良将,派他前去,正合时宜!”
朝堂上立刻吵成一团。
刘璋被吵得头昏脑涨,最后还是一拍桌子,被刘备的“忠心”冲昏了头脑。
“够了!都别吵了!”他怒道,“玄德公一片赤诚,为我益州流血流汗,你们却在此猜忌不休,成何体统!传我将令,命梓潼太守李严,即刻起行,前往葭萌关,协防军务,一切事宜,可与玄德公商议而行!”
命令一下,黄权颓然一叹,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益州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消息传回葭萌关。
张飞正在院子里擦拭他的丈八蛇矛,听闻此事,乐得一拍大腿。
“哈哈哈!俺大哥真是神了!三言两语,又从那刘璋手里骗来一个大将!这回,那叫李严的来了,是不是也让他有来无回?”
一旁的关羽丹凤眼微阖,抚着长髯,缓缓道:“主公之谋,神鬼莫测。我等,只需磨利兵器,静候将令便是。”
城楼之上,寒风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