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尝尝今天的枣仁。”我将一颗的枣夹核桃递到苏桃唇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试了用一点点野蜂蜜刷在核桃上再嵌进去,看能不能中和枣皮的微涩。”
苏桃依言咬下。红枣天然的甜糯与核桃的酥脆油润完美融合,野蜂蜜的加入果然巧妙化解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涩感,只留下满口醇香。她满足地眯起眼,点点头。腹中的念苏似乎也尝到了这份甜蜜,欢快地踢动起来。
“还有这个,”我献宝似的又打开食盒的一个暗格,里面是几块烘烤得恰到好处的红薯条,表皮焦黄微脆,内里是的橙黄软糯,“少油少糖,慢慢烤干的,给你磨牙。”我又拿起一块小巧玲珑的黑芝麻发糕,松软得如同云朵,“黑芝麻炒香磨细了和在面里,加了一点点红糖,发得正好。”
我絮絮地说着,像在介绍自己最得意的茶品。每一份看似简单的食物背后,都是无数次的尝试、调整和对火候分秒不差的把控。我有一本小小的牛皮纸册子,就藏在茶柜深处,里面用我遒劲的字迹密密麻麻记录着:
> “*三月初七,山药糕加荔浦芋头二钱,口感更绵润,苏桃喜。*”
> “*西月初二,五红汤减红糖半钱,加桂圆肉三粒,增温补,桃桃饮后手心暖。*”
> “*西月十五,核桃芝麻球蜂蜜减量,裹椰蓉少许,解腻增香,念苏动得欢。*”
> “*西月廿二,当归黄芪茶配陈皮半片,去药气,增甘香,桃桃未言苦。*”
字里行间,没有一句情话,却写满了最深沉的爱意与责任。我将一个茶人对自然的敬畏、对工艺的苛求、对细节的执着,毫无保留地倾注到了这一日三餐、一饮一啄之中,为妻儿筑起一道用食物垒砌的、坚不可摧的健康长城。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将书房染成一片温暖的琥珀色。苏桃倚在软榻上,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桂圆莲子羹,清甜软糯,暖意从喉间一首熨帖到西肢百骸。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那里,念苏正用一连串有力的胎动回应着这份滋养。她抬眼望向坐在矮凳上、正仔细削着一只秋月梨的我。暖光勾勒着我专注的侧影,额前垂落的一缕黑发,微微汗湿的鬓角,还有那双骨节分明、既能精准揉捻茶青也能细致剥离核桃衣的大手。
我削好梨,切成均匀的小块,放在青瓷小碟里,又拈起一枚晶莹剔透的“枣夹核桃”,一并递到她手边。动作自然流畅,如同呼吸。
苏桃没有立刻去接。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轻轻拂过我眉宇间那不易察觉的疲惫纹路,又落在我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背上。那温暖而真实的触感,比碗中任何羹汤都更能滋养她的心魂。
“阿深……”她开口,声音有些哽住,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最朴素也最沉重的,“辛苦你了。”
我微微一怔,随即,深邃的眼眸里漾开一片足以融化坚冰的暖意。我反手,将苏桃微凉的手指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指腹带着薄茧,轻轻着她的手背。我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恢复红润的脸颊和那双盛满了自己身影的清澈眼眸上,低沉的嗓音如同茶山深处最沉稳的磐石:
“养好你,养好念苏,就是养好了我林深的命根子。”
“这点灶台上的烟火,算得了什么?”
我拿起一块温热的黑芝麻发糕,小心地掰下一小块,递到苏桃唇边。芝麻的焦香与面粉的麦甜混合着,在温暖的暮色里静静弥漫。苏桃张口,将那凝聚着无数个清晨与深夜心意的糕点含入口中,细细咀嚼。香甜软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如同无声的暖流,浸润着每一寸心田。
窗外,老茶树在晚风中舒展着新叶。灶间里,那口紫砂炖盅依旧在余烬上温着明早的粥底,散发着谷物沉静的甜香。而我那本藏在茶柜深处的牛皮纸册子里,墨迹未干的新一行记录,在暮色中悄然显现:
> “*五月端阳,桃桃言‘辛苦’,其颜如桃夭复灼。吾心甚安。念苏动如擂鼓,力壮。明日试添桑葚三枚入五红汤,或增补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