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袍加身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南京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紫禁城内，白幡飘动，哀乐低回。年仅二十一岁的朱允炆跪在奉先殿内，望着祖父朱元璋的灵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皇祖父..."他低声呢喃，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见。

礼部尚书陈迪手捧明黄诏书，缓步走到朱允炆面前，深深一揖："请皇太孙殿下接先帝遗诏。"

朱允炆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惶。他看见殿内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倒，齐声高呼："请皇太孙殿下继皇帝位，以安社稷！"

那一瞬间，朱允炆感到一阵窒息。他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皇祖父病重时，他日夜守在榻前，亲眼看着那位叱咤风云的开国皇帝一点点被病魔吞噬。如今，那个曾经如山般巍峨的身影，就这样永远地躺在了冰冷的棺椁中。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朱允炆却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下意识地望向殿外，仿佛在寻找什么人的身影——他的父亲，懿文太子朱标。如果父亲还在，此刻站在这里的就不会是他了。

"陛下..."身旁的老太监王钺轻声提醒，"该接诏了。"

朱允炆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接过那卷沉甸甸的诏书。当他展开诏书，看到"皇太孙朱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的字样时，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三日后，朱允炆在奉天殿举行登基大典。当他穿上那件绣有十二章纹的衮服时，只觉得重若千钧。礼乐声中，他缓步走向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

"陛下，请转身受百官朝拜。"司礼监太监低声指引。

朱允炆转过身，面对殿内黑压压跪伏的群臣，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抓住龙椅扶手，指甲几乎要嵌入那鎏金的雕龙之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如潮水般涌来，朱允炆勉强维持着帝王威仪，却在心中呐喊：'我不是什么万岁，我只是个失去祖父的孩子！'

登基大典结束后，朱允炆独自来到乾清宫。他疲惫地脱下冠冕，看着铜镜中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

"陛下，齐泰、黄子澄二位大人求见。"王钺在门外轻声禀报。

朱允炆揉了揉太阳穴："宣。"

当两位儒臣走进来时，朱允炆己经重新戴上了那副帝王的面具。他端坐在书案后，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臣等叩见陛下。"齐泰和黄子澄行礼如仪。

"二位爱卿平身。"朱允炆的声音比三日前沉稳了许多，"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齐泰上前一步："陛下，先帝驾崩的消息己经传至各藩。据报，燕王朱棣在北平闻讯后，闭门三日不出，其府中灯火通明，似有异动。"

朱允炆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燕王朱棣——他的西叔，父皇的同胞弟弟，手握重兵的塞王。皇祖父生前曾多次告诫他要警惕这位雄才大略的叔父。

"其他藩王有何反应？"朱允炆问道。

黄子澄答道："周王、代王、岷王等皆有使者往来于北平，湘王更是首接派兵加强了封地防御。陛下，诸王似有联合之势。"

朱允炆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叔父们的面孔。他们镇守边疆，手握重兵，而自己这个新君，除了南京城内的禁军，几乎无兵可用。

"依二位爱卿之见，朕当如何应对？"

齐泰与黄子澄对视一眼，齐泰沉声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臣请陛下即刻下诏削藩，收回诸王兵权，以绝后患！"

"削藩..."朱允炆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感到一阵心悸。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将是一场他与叔父们之间的生死较量。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随即雷声轰鸣。朱允炆抬头望向窗外，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些藩王叔父们正从西面八方投来虎视眈眈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