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短短几秒的迟滞!
“走!快走!”老赵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爆发出雷鸣般的怒吼!他猛地一抖缰绳,同时一脚狠狠踹在雪橇扶手上!
“汪嗷——!!!”暴风和闪电早己蓄势待发,在老赵动作的瞬间,如同两根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开!
巨大的力量带动沉重的雪橇,在雪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朝着狐群包围圈相对薄弱的侧后方,如同离弦之箭般狂飙出去!雪球在惯性作用下被甩得在雪橇里滚了一圈,发出惊恐的尖叫。
雪橇骤然启动的冲力让白文眼前彻底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怀里的另外两个保温毯包裹也滚落在雪橇上。
昏迷前的最后一瞬,她只感觉身下的雪橇在疯狂颠簸,耳边是风雪呼啸、雪橇犬拼尽全力的呼哧喘息、老赵急促的喘息,以及身后冰礁群方向传来的、头狐那充满狂暴愤怒和不甘的、撕裂风雪的长长嗥叫!
“呜嗷——!!!”
那嗥叫声如同追魂的号角,在身后紧紧追赶!
整个狐群也被这变故彻底激怒!短暂的混乱后,在头狐那声充满仇恨的嗥叫指挥下,几十道灰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冰礁群中射出!
它们不再保持包围阵型,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被欺骗、被夺走幼崽的滔天怒火,朝着雪橇狂追而来!
风雪成了最好的掩护,也成了最大的阻碍。能见度极低,雪橇在颠簸的乱冰区和深厚的积雪中艰难穿行。
三条雪橇犬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每一次蹬地都带起大蓬雪雾,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呼哧声,而是带着恐惧和拼命的嘶吼!身后,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爪子刨雪声和充满杀意的尖利嗥叫声越来越近!如同跗骨之蛆!
“快!再快!”老赵半跪在剧烈颠簸的雪橇上,一手死死抓住扶手稳住身体,一手紧握冰镐,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黑暗的雪幕和身后紧追不舍的幽绿光点。
肾上腺素在疯狂分泌,极地生存的本能让他保持着可怕的冷静。他必须找到一条摆脱的路!否则,一旦被狐群缠上,在这风雪交加的荒原,后果不堪设想!
【汪!左边!左边冰缝少!】暴风狂吠着传递信息。
【嗷!后面!快追上来了!】闪电的声音带着惊恐。
【呜……汪跑不动了……】雪球带着哭腔。
“坚持住!”老赵怒吼,猛地一拉缰绳,雪橇一个急转弯,险之又险地擦着一道深不见底的冰裂隙边缘冲过!追在最前面的几只北极狐被这突然的转向晃了一下,扑击落空,发出愤怒的尖啸。
借着这短暂的喘息,老赵的目光猛地锁定了前方!风雪稍微稀疏的刹那,一片相对平坦、但覆盖着厚厚浮雪的开阔冰面出现在视野边缘!而在那冰面尽头,影影绰绰,似乎有一片……低矮的、被积雪覆盖的黑色轮廓?
是废弃的早期科考点小屋残骸!
“看到房子了!冲过去!”老赵眼中爆发出绝境求生的光芒!他不再节省雪橇犬的体力,用尽全身力气猛抖缰绳,发出驱赶的吼声:“冲啊!暴风!闪电!雪球!到家了!”
“到家了”三个字如同强心针!三条精疲力竭的雪橇犬眼中瞬间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汪!到家!冲!】暴风发出震天的咆哮!
【嗷!为了热汤!拼了!】闪电爆发出最后的潜能!
【呜……汪……汪拼了!】雪球也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西条小短腿倒腾出了残影!
雪橇的速度竟然在极限中再次提升了一线!如同发狂的钢铁雪兽,朝着那片黑色轮廓狂飙!
身后的狐群似乎也察觉到了猎物的意图,追得更急!嗥叫声如同索命的魔音,越来越近!甚至有冰凉的雪沫溅到了雪橇尾部!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那座被积雪掩埋了大半、只剩下半截屋顶和一面残破墙壁的废弃小屋残骸近在眼前!
“跳!”老赵在雪橇即将撞上那半截墙壁的瞬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他一手抄起滚落在雪橇上的白文,另一只手捞起离他最近的一个保温毯包裹,里面是那只前肢骨折的幼崽,用尽毕生力气,朝着残墙后面相对避风的雪窝里扑去!
三条雪橇犬也同时发力跃起!
轰!!!
沉重的雪橇狠狠撞在半截冻土夯成的残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木板碎裂,积雪飞溅!巨大的惯性让整个雪橇前半部分都嵌了进去!
几乎在老赵抱着白文扑进雪窝的同时,几十道灰白色的身影带着腥风,如同鬼魅般扑到了雪橇残骸周围!尖利的爪牙在木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愤怒的嗥叫声瞬间将这片小小的避风港淹没!
老赵抱着昏迷的白文和怀里的包裹,蜷缩在冰冷的雪窝里,背靠着残墙,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他一手紧紧捂住白文的嘴鼻,防止她发出任何声响,另一只手死死握着冰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能清晰地听到雪橇残骸另一侧,那些利爪刮擦木板的声音,闻到浓烈的狐臊味,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充满杀意的幽绿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残墙的缝隙!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风雪在头顶呼啸,和外面狐群焦躁愤怒的刨抓声、低吼声。
一秒……两秒……十秒……
终于,外面一只体型较大的狐狸似乎发现了什么。它凑到被雪橇撞开的缺口处,鼻子使劲嗅了嗅,随即发出一声带着巨大疑惑和失望的短促叫声。紧接着,更多的狐狸凑了过去。
【气味断了?……幼崽…不在?】混乱而失望的意念碎片传来。
又过了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几分钟。外面愤怒的嗥叫声渐渐平息下来,变成了充满困惑和不甘的咕噜声和短促交流。那只头狐充满仇恨和不甘的嗥叫再次响起,似乎在召唤族群。密集的爪子刨雪声开始移动,朝着远离小屋残骸的方向,逐渐消失在风雪的呼啸中……
首到最后一点声音也彻底被风雪吞没,又过了足足五分钟,老赵才敢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挪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身体。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借着风雪缝隙中透下的微弱天光向外看去。
废弃小屋的残骸旁,一片狼藉。雪橇深深嵌在残墙里,物资散落一地。雪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属于北极狐的爪印,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的战争。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狐群,终于退走了。
老赵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久久不散的白雾。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白文,女孩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额头滚烫,显然精神力透支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
他又看向滚落在雪窝里的另一个保温毯包裹,里面是伤势稍轻的那只幼崽,以及被他紧紧护在怀里的、那只前肢骨折的幼崽。两个小家伙在颠簸和寒冷中似乎也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只有微弱的起伏证明它们还活着。
至于雪橇残骸里……老赵的心猛地一揪!还有一个包裹!是那只脖颈重伤、被白文用特殊能力强行吊住性命的幼崽!刚才他只来得及捞起两个!
他挣扎着爬出雪窝,踉跄着冲向几乎散架的雪橇。在散落的物资和破碎的木板间,他看到了那个被保温毯包裹着的、小小的身影。
它被卡在雪橇和残墙的缝隙里,保温毯散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幼崽毫无生气的、被冻得僵硬的灰白色小脸。脖颈处那可怕的伤口被冻得发黑,早己没有了任何生命的气息。
那缕来自极光的冰冷能量,在雪橇撞击的瞬间,在白文彻底昏迷的刹那,终究还是……断了。
老赵僵在原地,看着那只在严寒中迅速失去最后温度的幼小生命,一股巨大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缓缓蹲下身,用冻得麻木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将那散开的保温毯重新裹好,覆盖住幼崽冰冷的小脸。
风雪更大了。废弃的小屋残骸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条雪橇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默默地聚拢到老赵身边,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着他的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呜咽。
老赵抹了把脸,不知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他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强迫自己从沉重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白文背起,又将那两个还活着的保温毯包裹紧紧绑在身前,最后看了一眼雪橇残骸里那个小小的包裹。
“回家……”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辨明了方向,朝着科考站大本营所在的方位,深一脚浅一脚地,带着仅存的人和狗,艰难地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走进无边无际的风雪之中。
归途,漫长而冰冷。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