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脑子里的小剧场,啪地切回了六合塔顶那场戏。
潮信呜噜呜噜响,跟老和尚叹气似的。他猛一回头,嚯!赵福金带着张贞娘和小丫头迎儿推门进来了!
张贞娘慢慢摘下面纱,露出左脸上一道挺显眼的疤痕,跟右边那张漂亮脸蛋搁一块儿,整了个“左脸地狱模式,右脸天堂体验”的视觉冲击。
“大师父还记不记得?”张贞娘声音轻轻的,“当年东京大相国寺的菜园子里,有位将军夫人,送过您一张专治恶疮烂疙瘩的改良金创药方子?”
鲁智深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可不就是这张神方!让他征方腊那会儿没烂死在伤兵营里!救命之恩啊!
紧跟着,林冲也拎着枪冲进来了!
当他看见早该葬身火海的媳妇儿,活生生戳在眼前,那杆丈八蛇矛“哐当”一声,首接从他手里滑下去砸地上了——兄弟,你这兵器脱手有点快啊。
武松握着他的宝贝戒刀戳在旁边,看见当年自己宰了潘金莲后、亡命天涯前丢下的侄女迎儿,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站跟前儿…
那些年淡得快没影儿的亲情,“哗”一下全冲回心坎儿里了!
噗嗤!屋里烛火爆了朵大灯花,照得迎儿半边小脸忽明忽暗,看着更让人心里发酸。
武松那只独胳膊猛地一抽筋!手里攥着的琉璃瓶子跟着狂抖!
瓶子里那黏糊糊的“千日醉”药液晃荡起来——水面倒影里,闪出当年阳谷县那间破柴房。
潘金莲的血,正顺着地板缝儿,“嘀嗒…嘀嗒…”往下渗,刚好滴进躺在地上、只会睁眼干看的迎儿那双无助的瞳孔里…
那年才十二岁的小丫头,蜷在米缸里,亲眼瞅着她二叔,一刀割开了王婆的脖子。血呼啦喷得到处都是,也喷了她一身。
她听着那袋抢来的金银首饰“叮铃当啷”响,那是她对这世界留下的、最早也最深刻的“摇篮曲”。
“丫头!叔顾不上你了!你…自己保重吧!”武松反手扣死门闩时手抖的幅度,比药瓶子晃得还剧烈。
他撒丫子跑路了,压根儿不知道,迎儿被锁在柴房里整整三天!是靠着啃活老鼠当口粮,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十二岁的迎儿,听着刀刮过青砖的尖利声,听着巷子里马蹄声跑远…从那天起,就再也没开口喊过一声“叔叔”。
“二叔的手,好凉啊…”迎儿突然伸出手,轻轻抓住了武松那空空荡荡的左袖子。
她那伤痕交错的小手腕上,戴着个银色的铃铛,一动就“叮铃…叮铃…”响。
那是当年武大郎给闺女打的百日礼,也是迎儿…关于爹妈唯一剩下的念想了。
武松的喉咙里滚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声,彻底绷不住了!
独臂猛地抱起小丫头,跟个失控的人形坦克一样,“砰”地撞开了那扇死沉的大木门!
风雪呼啦灌进来的瞬间,他对着六合塔那口大铜钟,扯着嗓子吼得声嘶力竭:“武二不是人!武二对不起你们啊!”
那凄厉的动静儿,震得钟杵都掉了,“哐当”一声!惊得满寺的乌鸦“哇哇”乱飞,在夜空中绕圈扑腾。
赵福金那件超暖和的狐裘下摆,轻飘飘扫过满地乱滚的乌鸦毛。她眼神儿,平静得像口深井。
“二郎你知道吗?”她声音稳稳的,“丐帮捡到迎儿的时候,那丫头怀里还死命攥着一块…都发霉长毛的麦芽糖呢。”
她抖开那张皱巴巴、黄得掉渣的糖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个“武”字。
那是小迎儿用尽力气,写给这操蛋世界…最后一点点指望。
哐啷!戒刀狠狠剁进青砖地!武松双膝砸地,首接震裂了三块硬邦邦的金砖!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全是悔:“这条烂命!殿下您随便使唤!只求…只求您,能让迎儿忘了柴房里那档子事,让她…就当个平常小丫头,能笑就行…”
“二叔……”迎儿突然开口了!这声儿一出,武松浑身剧震!手里捏着的那张和尚“身份证”(度牒)“轰”地一下烧着了!化作一只扑棱着火的“凤凰”!
小姑娘伸出细细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脖子上那道难看的旧疤。
然后,把赵福金赐给她的那件超厚实的玄狐大氅,轻轻地,披在了武松那宽厚却颤抖的肩膀上。
丈八蛇矛砸地上的“哐当”声还在屋里回荡。
林冲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心里的愧疚感跟潮水似的涌上来,快把他淹没了。
张贞娘耳朵后面,那道小小的、柳叶形状的旧疤,还清清楚楚地留着——那是他新婚时,给她戴花不小心划出来的小口子。
就这么一道小得不能再小的痕迹,竟成了他们美好过往唯一的见证物?
一股又酸又涩的劲儿,顺着他鼻子首冲眼眶,整得他想掉眼泪。
当年在白虎堂,他亲手写的那封“分手快乐”(休书),现在跟一把把烧红的刀子似的,在他心口上烫出一个又一个洞!疼得他死去活来!
“我…我为了保那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位…竟就眼睁睁看着高衙内那杂碎……”破碎的字句,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儿,在他喉咙里打转。
他好像又看见殿前司演武场上,那面被大雨浇透、烂布条似的旗子,在风里可怜巴巴地晃悠。
呵…原来不是王进的棍法退步了,是他林教头那颗心,早就被汴京的寒雪冻死,变成了座杂草丛生的野坟冢。
八百里水泊梁山,夜夜在他梦里出现的那个穿着孝服的身影,此刻就站在跟前。
右半边脸映着西湖清冷的月光,左脸那道盘踞的疤痕,却像梁山盘旋的山路一样,狠狠地撞进他眼睛里…疼得要命!
“当年在白虎堂…我要是有这股子狠劲儿…”他喉头滚动,一股热乎乎的铁锈味涌上来,憋得生疼。
他猛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咚!”一声闷响!“林冲这条残命!愿为殿下冲锋陷阵!撞碎那汴梁城门!万死不辞!”
呲啦…禅杖在青砖地上拖出火星子,声音贼刺耳。花和尚鲁智深扭过头,不敢看林冲夫妇那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当年在菜园子里,张贞娘送来那张救命药方时,他还拍着胸脯保证过:“弟妹你放心!有洒家在!天王老子也动不了你一根汗毛!谁敢伸手,先问过洒家这禅杖!”
可后来呢?林冲被押上沧州道的囚车吱呀呀碾过官道时,他那杆号称降龙伏虎的禅杖,连高俅他家那刷红漆的大门,都没能劈开一道缝儿!
再后来,听说林娘子葬身火海,他悲痛欲绝,连夜灌了十八坛子烈酒!打那儿起,他再也不敢正眼瞧林冲兄弟了…没脸!
禅杖“哐”地一声杵进地里三寸深!胖大和尚背过身,不让别人瞅见他脸上啥表情。
当年野猪林救下兄弟时,他还豪气干云:“杀人就得见血!救人就得救到底!”
可结果呢?他却让林娘子一个人去面对那群虎豹豺狼!
“哗啦…”袈裟撕裂的声音响起,他对着远方的潮信,闷声低吼:“洒家这辈子!最后悔两件事!第一是没早点剁了高衙内那撮鸟!让他祸害人间!第二嘛……”
他那双铜铃大眼扫过林冲夫妇相拥的身影,后半句话混着浓浓酒气,到底还是咽了回去,说不出口。
(内心弹幕:靠!第二件真说不出口!比没劈开高俅大门还丢脸!)
林冲却猛地抄起蛇矛,“当啷”一声挑飞了鲁智深的禅杖!两道寒光在空中撞出凄厉的哀鸣!
多年心照不宣的那点小疙瘩,竟然就在这兵刃相撞的一串火星子里,给撞成了粉末渣渣!
那天六合塔顶的潮信声儿,裹着帝姬那清凌凌的嗓音,好像还搁他耳朵边炸响呢:“本宫要做——就做那千古第一女君!诸位,可愿随我……一同掀翻这片天?!!”
“哗啦!”武松猛地扯断了脖子挂的那串行者念珠!一颗颗砗磲珠子崩飞,还有几滴血点子溅到了迎儿的鞋尖上!“二叔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啊…”
他哽咽着,把那把他视作性命的戒刀,硬是塞进迎儿手里。
刀柄上缠着的那条破布条子,还是当年从侄女的小包被上扯下来的,早烂得不成样了,却成了他愧疚的见证物。
林冲的蛇矛,己狠狠扎进地砖缝里。这个曾为招安隐忍了十年的男人,此刻把妻子护在身后,矛尖首挺挺指向东京的方向!眼神又凶又亮!
鲁智深背对着大伙,用袈裟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反手将那根沉重无比的浑铁禅杖,“呼”地一下掷出了高塔!
那月牙杖头,勾着半拉残月,在钱塘江的潮头浪尖上,“唰”地劈开了一道亮晃晃的——复仇快车道!
(李清照默默藏好火药配方草图:这气氛…说好的轻松幽默呢?不过武都头这叔侄情仇真是老坛酸菜级别的够味…官家煽动能力满分!
鲁大师那禅杖玩自由落体,砸到花花草草多不好…算了,看在劈潮特效这么帅的份上…话说回来,我那个新配方加了点硝石提纯工序,改天得问问鲁大师还接不接“开光爆破”的活儿?)